薛睿已經無心再與岳石爭論些什么，同時也多少對于“清談誤國”一說，有了相當的認同。
岳石是個不安定因子，薛睿總擔心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家伙，會隨時爆發，生出什么亂子來。
“你就是喜歡杞人憂天。”岳石最是善于察覺出薛睿緊鎖的眉頭之間藏著的焦慮和矯情:“不要以為人類生存秩序發生了改變，就必須做捶胸頓足狀。人類無論面臨什么樣的改變，如果是天意，都會快速而從容地適應。
“再回到古人強行鑒定的所謂女人‘不潔’的問題。為什么從來沒有提及男人的‘不潔”？
“除了男權社會之外，還因為男人無論遭遇什么被茍且，都可以‘一洗了之’。
“我剛工作的時候在南京，那時還住在集體宿舍。我們的一位室友，他回來只要立刻去洗澡，我們其他人就會相視一笑，知道這孫子是剛剛在外邊‘茍且’了。
“你看看，一旦可以洗刷刷，這世界，就沒有了什么腌臜了。而接下來，還有忘卻，是人類存活至今的重要法寶。
“說到這里，倒是提醒我了：這以后，但能暴露了‘無男不渣’的人間真相，我還得為那些因為沒有了隱私而悲痛欲絕的人們，預備好了洗滌劑，以方便他們的一洗了之。當然，這洗滌劑，不是化工產品，而是忘情水。
“程朱理學泛濫的時代，男女授受不親被演繹到了極致。假如路上男女之間不小心袖子碰了一下，這袖子就會被割掉，以示純潔。
“設計一個高不可攀、無法企及的道德標準，然后，逼著人們只能做衣冠禽獸。這就是你口中‘無可奈何，只能如此’的人類終極原則嗎？
“很長時間以來，古人們就是按這種秩序生存著。然而，現在的人們，還會恪守這些規矩嗎？
“當這些行為規范，或者說古人的生存秩序，被毫不留情地丟進歷史垃圾堆里的時候，人們很快就適應了一個‘不潔’的新時代——還有什么‘處女情結’？
“人們不會再糾結于每一個新娘都有她的前男友，沒有人會因此捶胸頓足、以頭搶地，聲嘶力竭地哭喊了人心不古……”
薛睿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把金璠帶來，否則，以岳石的個性，只要到了他的演講時間，這家伙是百無禁忌的。
讓岳石的辯論如此占上風的時候并不多見。薛睿有些后悔和他討論“不潔”都問題。
于岳石而言，論及不潔，正是他“術業專攻”的強項。
面前這么大一盤酸菜豬肚，居然于不知不覺間被吃光了。薛睿愛這一口，卻沒想自己這么能吃。
那個冒充大戶的“賈玉龍”，當初就是因為酷愛“糖醋里脊”，每次點菜都必點這一道菜，他的富豪身份才被一致性質疑的。
薛睿自忖自己當然沒有必要去裝富。但這么愛吃豬肚，會不會也能成為未來人生的一個“破綻”。
而通過愛吃豬肚這件事，人們又能窺探出他薛睿內心有多少藏著掖著的秘密啊。天曉得。
在辯論上被岳石一路壓制，薛睿心有不甘。
而因為這不甘，激發了薛睿在沒有了話題，尋找角度硬說這一方面的斗志。
“我很有些擔心你會闖禍。”薛睿慢慢地說道：“名為理想而戰，實為挑戰傳統、蔑視秩序。
“你說的事，就是一類革命。而你試圖對抗的力量，絕不簡單。且其間的風險，也難以想象。
“甚至，我還懷疑你最終也許會試著挑戰靈魂層面的世界。天可憐見，我都不知會被你連累成啥樣，盡管這個時代沒有連坐。
“我會高度警惕那些看似不經意冒出來的‘妄言”，以及非常敏感于某一些‘離經叛道’的事件的發生。
“我不會對那些‘非常態’，不以為然。
“海南島，全國最大特區，其早期的興衰，居然是和房地產聯系在一起的。你知道嗎？我住的那個地方，在九十年代初，居然離譜地被炒到了近萬元。而當時BJ上海的房價也還不到四千。
“回頭看，這個價格，也許只是全國多數二線城市的‘標準價’、‘起步價’、或‘指導價’……
“也是同一時期，上海股市里，有一支豫園股票，股價被炒作到萬元之上。其實，它的發行面值是一百元，所謂萬元股，就相當于現在的百元股。這件事，在當時被批判得不要不要的，因為離奇炒作
“而現在，百元股越來越多，成為常態。甚至就連千元股，也算不得稀罕了。
“任何離奇事件的發生，都能引起我的高度警惕。
“哪怕是被一致性詬病的炒作，只要“認真”地發生過，并且，“炒成了”。就不能僅僅糾結于炒作二字，需要警惕的是，這很有可能是關于未來的一個預言或者預演，是所謂‘開場哨’。
“上海‘湯臣一品’，你不會不知道：剛推出的時候，其房價就高達十萬，不知亮瞎多少人的眼。
“而現在，看看上海房價上漲的勢頭，如果我說：湯成一品當初定下的的房價，最終會成為上海未來房價的‘指導價’，你也不至于驚掉下巴吧？
“什么是炒作？炒作每一天都在發生，有幾個能單純依賴炒作炒成功的？
“但凡這些離奇炒作，可以順利發生并存在下去，往往是因為其本質上，暗合了未來發展的規律。
“我對你的那些妄言的擔心，其實，甚至都超越了我對那些離奇炒作的警惕。
“我不全相信你身邊的那群‘看穿者”，盡管我相信：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是由造物主，給冷戰后的世界，集中派發了一批大神。
“但我居然就執著地相信你，能搞出一些大動靜。
“很長一段時間了，我都在認真鍛煉我的盯盤能力，以培養和增強我對市場多空力量的強弱判斷。
“必須承認，在這項能力的培養方面，我收獲甚微，感到了萬分沮喪，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但，當我將注意投射到你的人生期貨盤面的時候，我的盤感，居然能強烈地感覺到你會整出一個大大的趨勢來。
“只是，我還無法判斷，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