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石經常會說出一些讓薛睿哭笑不得的話。甚至于他都難以判斷岳石的一些話,究竟是妄人妄言,還是一類獨特的幽默感。
現在,岳石又一次開始他的表演了:“我真的感到遺憾,不能利用我接下來的技術革命,來幫到你靠譜地追蹤一波天然橡膠的大趨勢行情。你只能獨立自主,自力更生了。”
好在無論是妄人妄語,還是岳氏幽默,所幸這個話題沒有繼續泛濫下去。
岳石又問了一些小玉的情況,感慨于孺子可教,就打算讓薛睿找個時間,帶著小玉,約上他的姨媽“德國妞”,一起出去吃個飯。
薛睿怕他啰嗦起來就沒完沒了,索性痛快地答應了他。然后岳石又補充一句:最好把燕燕也一并約了來。
說完這句話,岳石就告辭離去。
薛睿不明白岳石又不愿意交易期貨,何至于對小玉這么上心。叫上“德國妞”同去同去,可以理解。為什么又會想到燕燕。
結合之前岳石竟在談話中拿莫嬈說事,薛睿就多了疑心:怎么這家伙,對自己的情況,會摸得這么透。
薛睿之前與各位美女之間的交好,或各類曖昧,以為不足為外人道。所以,對于岳石談到這些人,就覺得非常奇怪。
燕燕的問題,導致了薛睿的離職。這瞞不了他岳石。而莫嬈,總共在這里也沒待多久,薛睿和她,甚至連曖昧都談不上,何至于岳石會提到她?
他岳石,哪來的線人?
會不會是楊鋒?莫嬈的事,也是由他對薛睿說起來的,世上本無事,就這么由楊鋒簡單重復了說著這些,竟也令到薛睿不知不覺中,讓這些有的沒的,在自己心里種下來。
居然,上一次去上海,薛睿被楊鋒拉著,要和莫嬈電話聯系。沒想到這電話竟打不通。薛睿那一刻還莫名其妙地有些酸楚的感覺。
庸人自擾。
而這一切,由岳石的嘴里說出來,還是令薛睿吃驚不小。這個岳石,怎么又和楊鋒勾搭上了呢?
對了對了,楊鋒這家伙,雖然混在上海,但他是南京人。
薛睿想起上次去南京的時候,岳石原是要拉著他去找王喬的,被拒絕后,他也能順利去到王喬那里辦事。岳石和王喬不熟悉,這其間的溝通,沒準又是楊鋒在起作用。
楊鋒離開公司的時候,岳石好像還沒有過來。這兩個人怎么就廝混在一起了?
不過,他倆是怎么混到一起這種事,不需要費勁思考。岳石就是個營銷高手,包括營銷他自己。籠絡一個楊鋒,不要太簡單。
只是,薛睿想不明白:楊鋒為什么要這么賣力地“出賣”了自己,而岳石又為什么要求索自己的這么多秘密。
薛睿知道,事實上,岳石并不依賴于他薛睿的期貨認知,來惦記了從期貨市場盈利。那些被他粉飾為人生理想的生活目標,本質上都不過是他賺錢的噱頭。他不缺賺錢的套路。
他全沒有必要那么上心地走近薛睿,薛睿也明白他在岳石面前無所恃。
這么亂七八糟想了一陣子,薛睿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就想自己原來因為難忘“咯噔”,才刻意走近岳石。消耗了這么久一無所獲,不如放棄幻想,回到從前的孜孜以學的狀態,并期待了冥冥之中的頓悟。
好在改變了對圖表依賴之后的盯盤,到底令薛睿對盤感有了一些全新的認知。而且,短線的收獲也不小。
“德國妞”陸續來過公司幾回,有兩次還帶著燕燕過來。她對自己的賬戶交易成績相當滿意,且得意于找到合適操盤人的同時,又培養了一個優秀的操盤手外甥。
薛睿收到了“德國妞”帶來的不少香煙和茶葉,總覺得無功受祿,過意不去,就讓“德國妞”再也不要帶東西過來。
“德國妞”卻認準了她的外甥,是得到了薛睿的悉心指教,才有了現在的優秀。
“德國妞”、燕燕她們來到公司這邊,吃飯時間還是會去到樓上隋總那里蹭飯。薛睿也因此隨了同去。
齊慎在那里顯然已經有了主人的范兒,從容而得體地招呼著一切。
隋總在他的辦公室里打電話,據齊慎說,這個電話已經打了一個多小時了。
飯菜是隋總的廚師在隋總住處做好了,再帶過來的。齊慎一邊招呼了大家用餐,一邊說隋總這段時間,經常是用手機在玩德州撲克。因此期貨也做的少了。隋總的電話,也許正是和別人在聊德州撲克的事。
薛睿聽得齊慎的話,竟覺得她說及隋總期貨做的少了的時候,好像有一種學生向老師匯報功課般的露怯。這多少有些像是把期貨當做理應專攻的主業,而把德州撲克視為旁門左道。
奇怪于自己竟從齊慎的話里讀出這樣的感覺。薛睿不清楚齊慎的這類態度,到底是在安慰自己這個“老師”,還是跟隋總在一起久了,中了他的“毒”。
“術業有專攻。”薛睿揣摩了齊慎的話說道:“隋總打牌能有相對穩定的收獲,是因為他‘通’這方面的精髓。當然不能放棄。
“至于期貨,雖然掛了金融之名,但若做不出靠譜的感覺,放一放也沒什么,畢竟來日方長。
“隋總剛入期貨行的時候,就有一個誤區,想以金融投資之榮耀光環,為自己正名。其實大可不必。我們期貨人有多少狼狽,不足為外人道。
“證券人還有臉穿西裝打領帶,而我們期貨人,早就不敢打領帶了,因為穿著再體面也不能賺錢,漸漸就頹了。
“期貨人,限于交割期限,無法像證券人那樣,把套牢的單隨手一扔以自欺欺人:只要沒有平倉,就不是實虧。
“老實說,我對隋總能夠以德州撲克賺錢,雖不能至,心向往之。不明白他何以要偏偏跟期貨市場來勁。
“當然,我是非常期待隋總在期貨市場贏得自己的天下。只是也應該讓他明白:打牌,如果對他而言是靠譜的,也是他之正道。
“期貨,是一門孤獨的行業。在我的身邊,曾經穿梭過多少的期貨人,是烏央烏央的人潮人海。他們就如退潮般散去了,匯入人海,終成永訣。
“在這樣的市場里,一切都將速朽。無法拿‘以時間換空間’的謊言,來完成自欺。光是努力活下去,就不知要耗廢多少的心血。
“還必須學會面對孤獨,和享受孤獨。
“我都多久沒見著燕燕了,今天難得聚在一起,就有些恍惚了。齊慎還沒來的時候,我們大家就天天膩在這里,一起吃飯的一幕幕,都成了昨日云煙。
“你們看,從上得樓來,直到現在,我的手一直都在發抖呢。”
“德國妞”看了看燕燕說:“你來就來唄,誰讓你穿得這么花枝招展的。我沒看出薛老師的手在抖,不過,你怕是要被他訛上了。”
“你不要又耍小聰明。”燕燕對“德國妞”道:“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薛老師突然冒出這么多矯情、這么多感慨,不過是無病呻吟,也算是另類炫其不識愁滋味。從前的期貨風云,俱往矣,唯有他,在期貨江湖上,硬硬的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