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作坊的冶煉爐在黎明前發出沉悶的轟鳴，鐵水映紅了廢棄水泥廠的穹頂。林楠趴在冷卻塔的通風口，口紅錄音筆對準爐前的電子秤——屏幕上跳動的數字旁，閃過一串熟悉的代碼：與恒基鋼鐵地條鋼磅單上的加密格式完全一致。

　　“他們用廢舊汽車彈簧煉鋼，”張澈的聲音從藍牙耳機傳來，他混在工人里往爐子里添料，工裝褲口袋露出半截拳王徽章，“鎳含量超標 40%，冷卻后會產生晶間腐蝕?！彼D了頓，用鐵鍬敲了敲爐壁，“注意看操作臺，那個戴防毒面具的人。”

　　林楠調整焦距，看到操控臺前站著個瘦高男人，左手戴著鐵手套，無名指缺了截指節。他袖口滑落處，露出與張澈相同的蛇形紋身，只是蛇眼位置多了顆紅寶石——正是宏遠老板趙建成庭審時提到的“上游技術提供者”：外號“鐵指”的陳鐵龍。

　　“他就是黑作坊的主腦，”陳默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他正在破解工廠的監控系統，“十年前因非法冶煉入獄，出獄后用拳王徽章當信物，籠絡了一批前科人員?！逼聊簧咸鰴n案照片，年輕的陳鐵龍站在拳館里，脖子上掛著與張澈同款的徽章。

　　小雅的信號突然接入：“北邊倉庫有異動，叉車在裝貨！”她蹲在水泥罐頂部，用激光筆標記出三個集裝箱，箱身上印著“工程機械配件”，卻用軍用篷布遮蓋。林楠想起濱江花園坍塌時，起重機吊臂斷裂的截面——正是這種含鎳量超標的地條鋼特征。

　　“鐵指在轉移證據！”張澈突然扔下鐵鍬，從工裝褲里抽出鋼絲鉗，“陳默，干擾地磅信號！小雅，給集裝箱噴熒光漆！”他沖向操作臺的瞬間，鐵指突然轉身，鐵手套拍在控制面板上，冶煉爐的出鋼口轟然打開。

　　滾燙的鐵水傾瀉而下，形成一道火墻。林楠看著鐵水澆在張澈剛才站過的位置，鋼花四濺，灼人的熱浪隔著通風口傳來。鐵指舉起對講機，用方言喊話：“清場！把不相干的人都‘處理’掉！”

　　“快走！”陳默的聲音帶著急促，“工廠外圍有武裝守衛，他們用報廢鋼筋做了陷阱！”

　　林楠爬下冷卻塔時，聽到身后傳來金屬碰撞聲。她回頭望去，張澈正與鐵指在冶煉爐前搏斗，兩人的拳王徽章在火光中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鐵指的鐵手套擊中張澈腹部，他踉蹌著撞向爐壁，蛇形紋身的傷疤在高溫下泛起紅光。

　　“張澈！”林楠忍不住喊出聲，卻被小雅捂住嘴。小女孩遞來一支麻醉弩，箭頭綁著微型攝像頭：“插在鐵指的腰帶里，陳默能看到他的通訊內容。”

　　就在鐵指的鐵手套即將砸中張澈頭顱時，林楠射出麻醉弩，箭頭精準刺入他腰帶。鐵指吃痛轉身，張澈趁機抓住他的手腕，兩人在鐵水旁翻滾，拳王徽章掉在地上，滾進爐渣堆里。

　　“走！”張澈推開鐵指，拽著林楠沖進北邊倉庫。小雅已經在集裝箱上噴好了熒光漆，陳默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海關緝私隊已就位，正在追蹤熒光信號?！?p>　　倉庫深處傳來鎖鏈聲。林楠用手機光照去，看到鐵籠里關著十幾個戴安全帽的人，胸前都掛著拳王徽章——正是宏遠工地失蹤的工人。最前面的男人舉起工牌，上面寫著“李建國”——李建軍的雙胞胎弟弟。

　　“他們逼我們煉毒鋼！”李建國抓住鐵籠，“我哥就是發現他們用毒品原料淬火，才被……”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警報聲打斷，鐵指帶著守衛沖了進來，手里揮舞著燃燒的火把。

　　“把他們全燒了！”鐵指的鐵手套拍向油箱，火焰瞬間吞噬了貨架。張澈用液壓剪破拆鐵籠，林楠護著工人往外跑，卻在門口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墻上掛著用鋼筋焊接的“拳王獎杯”，底座刻著遇難工人的名字，李建軍的名字被刻在最頂端。

　　“快跑！”小雅扔出煙霧彈，拽著林楠躲進廢棄的水泥攪拌車。車斗里堆滿了用毒品包裝袋偽裝的煉鋼原料，上面印著與王德勝走私的醫療廢料相同的警示標識——原來他們不僅冶煉地條鋼，還在用毒品殘渣淬火，形成更堅硬的“毒鋼”。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鐵指正試圖駕駛裝滿毒鋼的集裝箱卡車沖出廠門。但他不知道，集裝箱上的熒光漆正在向海關緝私艇發送信號，而他腰帶里的攝像頭，正將冶煉爐前的對話實時傳輸給經偵——其中赫然有他與趙建成、王德勝的分贓錄音。

　　“舉起手來！”阿哲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他帶著警隊包圍了工廠，手腕的繃帶已經換成了警徽，“陳鐵龍，你因涉嫌故意傷害、非法冶煉、走私毒品原料被捕！”

　　林楠站在冷卻塔上，看著鐵指被戴上手銬，他的鐵手套在晨光中閃著冷光。張澈蹲在爐渣堆里，終于找到了那兩枚碰撞掉落的拳王徽章——一枚屬于鐵指，蛇眼的紅寶石已經碎裂；另一枚屬于張澈，背面刻著“阿澈 2015.6.12”——正是他成為臥底的日子。

　　“這徽章是雙胞胎款，”張澈擦掉徽章上的爐渣，遞給林楠，“鐵指是我父親戰友的兒子，我們小時候一起在拳館練拳?！彼D了頓，露出罕見的疲憊，“后來他父親在緝私行動中犧牲，他就走上了歪路?！?p>　　林楠看著兩枚相似的徽章，突然明白張澈為何總在深夜打磨這個飾品。遠處，李建國帶著工人走向救護車，他們胸前重新掛上了干凈的工牌，取代了拳王徽章。陳默正在收集毒鋼樣本，小雅用熒光筆在冶煉爐上畫了個大大的紅叉，像給罪惡打上了封印。

　　手機“城市之光”公眾號收到新留言，來自一個戒毒所的管教：“鐵指的黑作坊曾用毒品廢料煉鋼，很多吸毒者的骨灰被混在鋼水里……”

　　林楠看著留言，又看向張澈手中的拳王徽章。陽光穿過廢棄水泥廠的窗戶，照在冶煉爐的殘灰上，像撒了一把碎玻璃。她的 35歲，不再是辦公室里改圖的夜晚，而是黑作坊里的火光，是拳王徽章的雙生印記，是用真相和勇氣做錘，鍛打那些被罪惡扭曲的鋼鐵。

　　張澈的手機震動，是陳默發來的照片：毒鋼樣本檢測報告顯示，其中含有高濃度的海洛因成分，而用這種鋼材建成的樓盤，正在 D市郊區拔地而起。他看向林楠，眼神堅定：“下一站，郊區樓盤‘毒鋼’排查，還有……找到那些被混入鋼水的骨灰家屬。”

　　林楠點點頭，打開電腦開始撰寫新的曝光文章。標題是：《從地條鋼到毒鋼：建筑黑幕背后的毒品產業鏈》。鍵盤敲擊聲中，她想起李建軍工牌上的笑容，想起鐵指鐵手套上的紅寶石，想起張澈徽章背面的日期。原來有些印記，不僅刻在金屬上，更刻在人心深處，等待被照亮，被救贖。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某個郊區樓盤的工地上，包工頭正用錘子敲擊承重柱，發出空洞的回聲。他口袋里裝著枚拳王徽章，蛇眼的紅寶石在陽光下閃爍，卻不知道，一束光已經穿過冶煉爐的余燼，正照向他腳下的毒鋼，以及那些被掩埋在混凝土里的無聲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