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托了天氣的福,秦風沒有想到的是,這吃一時沖動跑過來,居然直接就登堂入室了。
李幸之并沒有那么講究——只是宿舍而已,如果還有同事在,她是萬萬不能讓秦風上樓的。可是整棟樓都只有她一個人在,整個院子里還有一個老吳,這會子叫也叫不應,偏偏她出門的時候把門也給鎖上了,在寒風中堅持了一秒鐘以后她就覺得還是回宿舍聊。
這是一棟非常簡單的3層建筑,幾乎沒有額外的裝修,當時改造成宿舍的時候也只是簡單的刷白,各處都體現出極簡的實用主義。樓道里只有感應燈,二樓還是壞的,因此走在黑洞洞的樓道里秦風格外小心——鑒于第一次見面他就摔了個狗啃泥,李幸之對他的平衡能力十分懷疑,嘴里不停地讓他小心些。
其實你牽著我走不就行了……秦風腹誹著,到底還是沒敢再次伸出咸豬手。想想上回牽手之前李幸之對他十分熱絡,卻在那以后刻意疏遠不少,就不敢再輕舉妄動了。但是心里還是很激動,這是他長這么大第一次進女生宿舍——對方還是那個讓他心動的人。
推開虛掩的房門,李幸之跳著腳跑進去,“快進來,把門關上……啊啊啊今天可真冷啊!”
她也不管那么多了,原本只是接著電話,披上外套就跑下去了。結果呆了半天身上都涼透了,趕緊一步就跨上床把凍得沒有知覺的腿腳悟在被窩里,這才笑嘻嘻地對秦風道,“別客氣啊隨便坐,我這邊也沒有什么好招待的,怠慢了哈!”
的確夠簡陋的,就連開水都沒得喝——她就一個水杯,宿舍里基本不會有客人來,誰會想著準備茶杯呢?于是只好十分光棍地兩手一攤,她屬于赤貧,真的要啥啥沒有。
話說,這大晚上的秦少跑過來做啥?
秦風沒答話,正仔細地觀察這間房間。大約十幾平的房間里緊湊地擺放著4張鐵架子高低,床,除了左手邊靠窗下鋪是李幸之的,其余現在都空著。房間里除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再無余物,正如李幸之說的那樣“要啥啥沒有。”
雖然很簡陋,可是李幸之收拾得十分整潔。水泥地面干凈地反光,空空的床鋪上也絕對沒有任何垃圾物品。靠窗的桌子上鋪著干凈素潔的桌布,上面擺放著厚厚的兩摞書,還插著一支臘梅,正散發著幽香。很多書本都卷邊了,看來翻得很勤,秦風還眼尖地看見枕頭邊都還擺著一本厚厚的“飄”,看來如果他不來的話,女孩兒現在正沉浸在凄美的愛情故事中不可自拔。
瞥見李幸之把手也縮著被子里,整個人好像都縮了起來。秦風不禁后悔起剛才打的這個電話。這么冷的天,把人拖下去接了半天電話,一定凍壞了吧?“冷嗎?這里也沒有空調和取暖器,你一個人一定很冷吧!”
“不冷!”李幸之笑瞇瞇地捂在被窩里不想動彈。她把手里捂著的“捂暖器”拿出來給秦風看,“我有熱水瓶,捂在被窩里可暖和了!”前提是別被從被窩里挖起來,唉!冬天最遙遠的距離,就是從被窩里出去!
原來是一個輸液用的500毫升玻璃瓶,這還是李幸之問門衛大叔要的——一個熱水袋好一點的要十幾元,用不了多久還容易漏,還不如這個玻璃瓶好用。晚上洗好腳灌上滿滿一瓶開水,用毛巾包起來放在被窩里,就能暖和好幾個鐘頭。等到睡覺的時候再把溫水倒掉換一瓶開水,就能管一個晚上啦!
女孩子冬天總是手腳冰涼,李幸之也不例外。她倒不是故意苛責自己,關鍵宿舍不讓用電,電熱毯、取暖器什么的都不能用,她也只能想這招了。要不然就憑這單薄的被褥,躺一個晚上身上也熱乎不起來,生動地詮釋了什么叫南方取暖——全靠抖啊!
她還在嘚瑟呢,就看見秦風復雜的眼神,那里面有心疼,懊惱,自責或者別的什么,總之這孩子平時都是嘻嘻哈哈的,突然這么深情人設讓李幸之有些不習慣“呃……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現在挺好的,真的!”
秦風喉嚨硬了一下,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他現在只想抽自己兩巴掌——果然如幸之開玩笑說的那樣,他是不食人間煙火吧?都記得每周給她送吃食過來,怎么就沒想到送保暖的物品呢?
這么寒冷的天氣,竟然讓幸之一個人呆在冷冰冰的宿舍里。沒有暖氣,沒有任何取暖設備,她僅有一看就無比單薄的被褥和一個玻璃瓶取暖……想到自己還任性地經常打電話讓她跑到樓下去接,肯定也是這樣凍得回來縮成一團吧……想到這里他就無比痛恨自己,居然還覺得人家對他比較生疏了,換做自己的話,早就不想理他了吧?
其實他也想要送很多禮物,但是李幸之一看就是那種非常獨立的女孩子。一起逛街的時候,除了吃飯買單她無異議,只要秦風流露出想給她買衣服,或者看見她很感興趣的想買下來,她都會堅定地拒絕。如果秦風一定要買的話,馬上臉就沉了下來。那架勢……秦風就沒敢買,他敢買李幸之就敢翻臉,信不信?
所以一直以來他也就打點擦邊球,時不時的送一點吃食過來。這些都是新鮮的,不好退,放著不吃也是浪費。李幸之本來就是個吃貨,也就笑納了。可是現在親自來到她住的地方,秦風才意識到原來這里的環境如此惡劣,而李幸之過得如此的苦。
秦風覺得自己的心都疼了起來——此時此刻,他才真正體會到什么叫做“心疼”。明明也了解過,公司相關負責人匯報說廠里的宿舍條件挺不錯的,各項設施齊全,員工也十分滿意……他現在是又生氣又懊惱。生氣的是底下的員工欺上瞞下,自己也傻得沒有實地考察就信了。懊惱的是他一直以為把李幸之帶到這里,介紹到廠里工作是莫大的恩惠,然而被現實狠狠地打了臉……
作為將李幸之從湘西帶到這個地方的引路人,除去對女孩子的欣賞和心動,他也一直都有一份責任感。人是自己撞的,路也是自己提的,李幸之過得好不好,早就已經成為了他的一份責任。哪怕沒有感情因素,他也是希望這個女孩子能夠得到穩定的工作,很好的收入,和快樂的生活。至少比起當時衣著寒酸,一無所有的打工妹,她應該有一個光明的前途。
但是現在呢?秦風的臉都火辣辣的。想起當初對對方承諾“一個不錯的選擇”,他就恨不得先抽自己幾巴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