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清如同觸電般身子一顫,躲開牧禾的目光。
她也說不上來,在他旁邊,她不需要去猜測他的動機,就如同所有的未知,他都會耐心十足的告訴她。
“可能是你和師父認識的緣故吧?!?p> 她低聲喃喃道,努力給那種莫名其妙的信賴和心安找了個合理的借口。
牧禾嘴角微微一勾,劃出一個好看的幅度,繞有意味的瞟了瞟她泛起紅暈的臉頰。“我感覺我病好了?!?p> 話畢,他便掙脫辰星小心翼翼攙扶的手,輕快的踏著步子往回走。
“殿下?”辰星也不知道他的殿下是什么時候痊愈的,只得僵在原地,盯著剛剛還攙著牧禾現在卻空蕩蕩的手臂,見牧禾走遠,才趕忙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叮囑:“殿下,你小心點?!?p> 幸好她可以和牧禾一起同行!
這個念頭不知何時鉆入了她的腦子,她擺了擺頭,捂著微微發燙的臉蹲在地上,瞧著潺潺的溪流繞過石塊,卷起一根干枯的樹枝朝低處涌動。
“您就是宛月的月清公主?”
一低沉渾厚,富有磁性的聲音打破了她的遐想,她把目光從溪水處轉到說話者的身上,春日明媚柔和的光線有些晃眼,她用手擋在額前,眉毛擰在一塊。
“高肆?”
她一眼便認出了眼前這個劍眉星目的男子,他微微一笑,也蹲下身來。
“公主認識我?”
“高公子說笑了,要不是公子趕來得及時,整個隊伍都危險了?!崩湓虑鍝炱鸬厣系哪竟?,攪動著地面的雜草。
“公主客氣了,這都是我的職責所在?!?p> 職責所在,跟她有什么關系,冷月清附和著假笑幾下,站起身來將手中的木棍丟到小溪里,濺起水花,她拍了拍手,笑道:“所以,高公子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噢!”高肆像是想起了什么,大笑道:“這一路同行,也算有緣,聽聞公主不拘一格,今日所見,果真與尋常女子不同?!?p> “高兄?”
還沒等冷月清說話,姜冥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他踱著步子,不快不慢的朝這邊走過來,修長的身影逆著光線,顯得格外好看。
現在是欣賞什么好看的時候?冷月清狠狠拍了后腦勺一巴掌,趕忙側著身子,握拳道:“是高公子看錯了,我與尋常女子并沒有什么不同。”說完,她便快速晃動兩條腿,對著嚴聞道使了使眼神,朝宛月的隊伍走去。
路過姜冥身旁的時候,她盡量低著頭,不去看他,刻意加快了腳步。
姜冥似笑非笑,什么也沒說,僅是目送她離開。
待她走遠,高肆才從地上站起來,打趣的擠了擠姜冥的肩膀?!跋氡厥枪鞯钕潞π吡??”
“她有什么害羞的,她又不是不知道與我有婚約?!苯げ灰詾橐庥职翄傻暮吡艘宦??!霸蹅冊撢s路了?!?p> “是是是?!备咚翍椭?,又忍不住繼續道:“世子殿下,有時候你也該放下你的面子,給女孩子服個軟,免得日后啊,后悔嘍?!?p> 聽到高肆的話,姜冥的臉沉了沉,小心翼翼的詢問:“那位琉小姐?”
高肆如同聽到什么駭人聽聞的消息,那張剛剛還在開著玩笑的笑臉立馬附上陰霾,干咳了幾聲,又不忘打岔。
“這去到翼城,諸事繁多,殿下要做好心理準備啊?!?p> 姜冥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趕忙賠笑道:“是啊,還好有高兄你為我排憂解難?!?p> “殿下說笑了?!?p> 去到翼城,舉目無親,宛月、云溪、名邸、鄢陵和羽都的王室同聚一處,難免明爭暗斗,這一路走來,已是危急重重,如若應付不好,連累了宛月,她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她將自己的擔憂寫進信里,托付嚴聞道將信件寄回宛月給王兄,數日之后,王兄不僅給她回了信,還托人給她送來幾盒冬瓜糖。
王兄的信里僅有幾個字:量力而為,無愧于心。
這幾個字沉甸甸的,又格外暖心。
這一路來,她盡量避著姜冥,也更加愿意與牧禾走得更近,隨著她與牧禾的長期相處,她才算徹底了解了辰星對牧禾的評價。
話少又孤僻。
她從來沒看見牧禾主動與誰講過話,也沒見過牧禾對誰笑,他總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站著或坐著,心事重重,郁郁寡歡。
長期相處下來,辰星對她的態度似乎改變了些,不再有往常的敵對,甚至在其中幾個驛站,辰星還主動邀請冷月清與他家殿下一同用餐,冷月清也樂意,畢竟人多些,熱鬧些,也不那么孤單。
在飯桌上,她聽辰星講起過鄢陵獨一無二的風光。
一望無際的碧色天地,飼養著成千上萬只牛羊,牧羊人揮著手中的驅羊鞭,騎著馬奔騰在夕陽的余暉里,將牛羊驅趕到指定的位置。
“我與殿下,在春日里常去草原上放風箏,風箏飛起來,漂亮極了……”
辰星每每講起鄢陵的風光,那雙眸子里閃著光芒,又激動又興奮。
牧禾靜靜的吃著飯,神態也顯得格外輕松。
“聽你這一說,有生之年,若是能去鄢陵一游,也不枉此生了?!崩湓虑迨种鈸卧谧雷由希衅鹉菑埿∧?,一臉沉醉和向往。
“行啊,公主,你若來鄢陵,我定給你嘗嘗我阿姆做的羊奶糕,我阿姆的手藝那可是一絕?!?p> “一言為定!”
冷月清趕忙去和辰星擊掌為誓,生怕他反悔。
“我家殿下肯定也希望你去?!背叫浅蛑梁?,一臉壞笑。
“你家殿下?”冷月清也將目光轉到牧禾臉上,牧禾剛伸出夾菜的手一愣,又怯生生的收回,眼睛里藏著笑意,嘴上卻收斂了些。
“自然。”
聽到牧禾應允,辰星的臉都快綻開成一朵花,湊到冷月清耳旁小聲道:“這是我家殿下第一次邀請人去鄢陵呢。”
冷月清受寵若驚般定了定神,辰星繼續道:“我就覺得,殿下只有與你一塊,才不顯得那么沒有氣色。”
“辰星?”
牧禾似乎意識到辰星講了什么,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嚇得辰星趕忙擺手。
“殿下,你莫氣?!背叫菗破鹂曜?,往牧禾的碗里添了幾塊醬牛肉?!拔也徽f了,你好好用膳?!?p> 辰星對待牧禾的樣子,仿佛在討好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這時候,姜冥與高肆一腳邁入驛站內,看到三人其樂融融的樣子,他不免愣了愣,臉上仍是波瀾不驚。
高肆捂著嘴咳了咳,姜冥才反應過來,裝作什么都沒看到,面無表情的上樓,高肆朝一旁的小廝點了點頭,小廝領會后,朝店家指示道:“將飯食送至房內?!?p> 飯桌上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還是冷月清先出來緩和氣氛。
“我們繼續吃?!?p> “吃。”辰星也接下話。
唯有牧禾一言不發,怔怔的盯著冷月清臉上的細微變化,他微微張了張嘴,似在試探。
“若是在意,可以邀請姜冥世子一同……”
“我在意什么?”冷月清趕緊攔下話,朝著牧禾一笑?!八敲春堇贝醵?,誰都不愿意和他有一絲瓜葛。”
她也不知道為何她要把后面的話可以說得很大聲,聽到“狠辣歹毒”四個字,高肆的隨從個個膛目結舌,膽戰心驚的朝樓上瞧了瞧。
牧禾見她反應激烈,也不再言語,三人就這樣沉默的吃著飯,直到嚴聞道打點好隊伍將士的餐食回來,她才起身起找店家,添了幾個菜,將嚴聞道摁在飯桌上,才放心的回了房內。
側著身子貼在房門上偷聽的高肆聳了聳肩,白了姜冥一眼。
“這公主殿下,對你的成見不淺吶?!?p> 姜冥面不改色的往嘴里送飯菜,吃飽喝足后,伸了一個懶腰,不以為意道:“隨便她了。”
“誒?”高肆閃至姜冥跟前,“世子殿下,如果在翼城遇見鳳家長公主鳳歸晚,那你這邊豈不是很尷尬?”
姜冥淡淡道:“尷尬什么?”
高肆調侃道:“你之前不是放出風聲去跟歸晚公主求親嘛。這月清公主和歸晚公主,你選哪個?”
待高肆坐下,姜冥毫不留情往他嘴里塞了一個雞腿,見高肆猝不及防,姜冥才從嘴里蹦出三個字。
“閉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