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紙們攥緊桃核嚴正以待,小鹿們似乎有些充滿干勁,小蹄子蓄滿了勁。
張天才照例把自己的禮物放到他們的樹下,強行禮尚往來。
如雨般的桃核砸了下來,小鹿們趁機突進,結果這群小猴子又一潑桃核夾雜著石子落了下來,把張天才他們砸的滿頭是包。
看著張天才他們狼狽敗退,小猴子們笑得吱吱亂叫。
張天才心疼得揉了揉小瑜兒頭上的包,吹了吹,“痛痛吹吹飛不見~”
他又每個吹了吹,把自己剩下的一個桃切成小塊喂他們吃了,就叫他們回去休息了,自己打算晚上再戰,他不信晚上小猴子還想防賊一樣防著他們。
是夜,桂華皎潔,懷民必定就寢,張天才燃著一根裹上樹木油脂的木棍星夜潛行。他好像從來沒有晚上到湖邊看過,通透干凈,水里閃著幽幽潤澤,接引著天上的月華,魚兒們都一浮一潛地納入清氣吐出濁氣,水里不是有著水花聲傳來。
進了林子,火把就開始起作用了,順著踩踏出來的小路小心前行,目的地快到,果然一片寂靜,他將火把別在樹上等回程的時候再取,免得火光驚動了潑猴。
到了~
張天才觀察了下四周,除了蟲鳴,再無其他。他脫下衣服,開始埋頭摘桃,他也不挑肥瘦,中等個兒就行,裝了十來個夠兩三天的他就沒摘了。
然后他留下慣常花環,琢磨了一下又給揣兜里了,不能暴露啊,以后還得常來的啊,今天就暴露了,以后還吃不吃桃了。
疏影橫斜,月亮從云里露出笑靨,看不真切的林子還是有些陰深可怖的,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竄背脊,腦袋一突,一雙雙墨綠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巴望著他。
月亮又躲進云層~
桃滾落一地,張天才慌得一批,腿肚子有些打顫,但鍛煉了的身體還是給了他最正確的反應,跑!
倏得一聲,一道身影從樹上倒墜下來,與張天成貼臉對視,一雙墨綠的眼珠帶著不可名狀的獸性。寒意從心底冒出,張天才被驟然的驚喜嚇了一個屁股蹲,手里抓到的草屑灰塵鉚足了勁撒了出去。
吱吱亂叫~
一片嘈雜~
突然......
燈火通明,一個猴子落在地上捂著眼睛吱吱亂叫,聲音凄厲非常。
很快,兩個猴子從樹上跳了下來將它抬走,一群猴子舉著火把,捶著胸口,齜牙咧嘴的望著他,兩個強壯的猿猴扒開圍著張天才的猴子們,大聲訓斥。
喧鬧的聲音就此沉寂,猴子嗎舉著火把讓開一條路,那個強壯的猿猴,向他指了指路。
張天才被眼前驚呆了,所以這是一個玄幻的世界?這么說或許有些不公平,但是在張天才那個世界的普遍教育下,猴子舉著火把這些就是玄幻的。
張天才從猴子們讓開的路走過,他看著這群猴子神色肅穆,一只毛都沒長齊的小猴子伏在打猴子肩上,卻在偷偷打量著他,這么靜距離接觸猴子,他還是第一次,就像進入了另外一個國度。
張天才以為他們是讓他離開,結果,那并不是離開的路,那兩只猿猴領他往深處走了。
說心里不緊張那不是不可能的,萬一他們只是換個法子炮制他呢?
水聲傳來,如鳴佩環,聲音漸漸宏大,出了林子,張天才停住了,為眼前瑰麗的景象所吸引。
潭呈半月,銀盤朗照,飛瀑傾瀉而下,清流滾滾,水花四濺,霧氣蒸騰。波光艷影,有漱玉真珠雜然其間,螢蟲火蝶更添幾分光彩。
一個老猿粗布短衣盤腿坐在譚邊的滑石上闔目養神,周圍光華流轉,水汽周旋,仙氣十足。
張天才知道這位就是正主兒,如果這里真有小說里的玄幻,他倒有十分期待,只要不害他就成,指不定還是他的機緣到了呢!
老猿既沒搭理他,張天才也就自己亂瞅,猴子和桃,猴子和水簾洞,這瀑布后面是不是也有另一方天地呢?
夜已深沉,月色漸隱,薄霧升起,老猿開始收功,鼻息如龍,推開了身前三尺霧氣,又飲如長鯨,霧氣痕跡映帶可見,天地為之一清。
張天才只感覺身體又有一種拉扯感,隨即就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
“小孩兒不必驚慌。”
“小子初次見識仙家手段,前輩見笑了。”
“近前來~”
張天才依言行事,走到老猿身邊,低眉順眼,“前輩有何見教?”
老猿撫須而笑,“你平時就這樣說話嗎?”
“前輩何出此言?”張天才頭更低了。
“我觀你記憶,平日行事沒有這樣啊?”
張天才心里一跳,但也沒敢說什么。
很快老猿又說,“剛才是我唐突了,到底獸性未脫,未通教化,觸及你的隱私,向你道歉。”
“前輩言重了。”
“不必拘謹,為了避免又有其他人窺探你的隱私,我給你的靈臺留了一道封禁。”
“拜謝前輩。”
老猿看著張天才,“你在懷疑我給你下了邪惡的封禁?”
“沒有沒有!”張天才連忙開口解釋。
“算了,我的錯。”
“前輩嚴重了。”
老猿盯著張天才,看得他發毛,卻又撫須大笑,“口說言重,心里的警惕可是又重了幾分。”
“不敢不敢。”張天才表示當慫則慫,從心即為是。
“小孩兒,可不能心口不一。”老猿見話說完張天才整個人繃得更緊了,嘆了口氣,也沒強求,“算了,袁大,取猴兒酒來。對了,我叫袁道,你叫什么?”
張天才微微抬眼看了眼袁道的神色,接口道,“晚輩叫張天才。”
老猿白須一抖,卻神色入常,“天才,倒有幾分天人之姿。”
張天才連忙作揖到底,“不敢當前輩如此謬贊。”
老猿忍不住撓了撓腮,“小孩兒,我有那么可怕嗎?能不能不要如此虛偽做派。”
“前輩何出此言,如晚輩有不周到之處,還望海涵。”
老猿不動聲色的磨了磨屁股,卻聽那張天才又說,“前輩,禮多人不怪。”
老猿再也忍不住了,胡須一翹一翹,“呸呸呸,你滾你滾。”
張天才愣了一下,卻有些如釋重負,“晚輩告退。”抱拳低頭慢慢后退,然后又一躬身行禮。
老猿飛身過去一把拎起張天才,“能不能好好聊天,能不能?你要再那樣說話我就把你吃了,吸溜。”
張天才雙腳亂蹬,拍著他的手,臉色漲紅。
袁道這才發現手勁還是用大了,把他一放。張天才癱坐在地喘著粗氣,“前輩,您說的算。”
“不要叫前輩。”
“是,大仙。”
袁道只感覺心里緊巴巴的,肺都要炸了,但好歹平穩了氣場,慈眉善目說道,“也不要叫大仙。”
“那怎么稱呼?”
“不是說了我叫袁道嗎?”
“那個,袁爺爺。”
袁道揪掉了一把白胡子,“啊!不演了不演了,睜大你的眼睛看看。”
張天才看著眼前白光一閃,一個強壯健碩的猿猴站立在他面前,不復剛才仙風道骨的姿態,只會讓人覺得頭腦簡單。
“小子,你我有緣,我就以真面目示你,如果你膽子大的話就叫我一聲袁哥!”
張天才咽了口唾沫,“那膽子小呢?”
袁道猙獰一笑,鋒利的牙齒上似乎還要腥紅的肉絲,“那我就吃了你!”
“袁哥好,袁哥好。”
“早這樣不就好了嗎?還害我破功,我要是真想害你,你是扁是圓還不任我揉捏嗎?用得著跟你啰里八嗦?”
“袁哥說的對。”
“算了,酒來了,你們人類就是虛禮太多,不過沒有什么是一頓酒解決不了的。”袁道虛手一招,兩人面前出現一幾兩案,幾上已經是酒器具備,“喝完了酒我們就結拜!”
“結結拜?”
“對啊,怎么了?”
“為什么要結拜啊?”
“我說過你我有緣,你與此地有緣,再說了,你都叫我袁哥了不是。”袁道端起酒杯斜睨他一眼,“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這是我的運氣,我只是好奇我和此地有緣是怎么回事?”
“你先喝了這杯酒!”
張天才痛快的一口悶,然后感覺酒氣在體內橫沖直撞,一股酒氣更是沖天而起,他想齁著了一樣,臉色醬紫。用求助的眼神看著袁道。
袁道哈哈大笑,屈指在他身上點了兩點,體內的酒氣竟都溫順下來,一遍一遍在他體內打著轉,舒暢極了。
“你是普通人,受不了這靈酒,不過在別人幫助下,這酒對你筑基大有好處,你,還敢再喝嗎,下一杯你要堅持更久。”
張天才臉色坨紅,緩緩說道,“先講機緣!”
“好,這還得從百年前說起,我被一道士收留,傳我以真法,還結合我猿族姿態創了一門行臥坐立都不廢功法授予我。
時光荏苒,他說我和他緣分已盡,叫我就不要跟隨于他了,我當然不愿意了,說要服侍一輩子以報恩情。
他見我如此念情拗不過我就叫我在此地種上通心果一頃等待有緣人,他族不可,然后授予他功法,待他功法大成就可通過他留下的真符來尋他。然后我就種上通心果以待有緣人,并且不能離開這里。”
“那通心果是?”
“就是外面的桃。”
“所以你這百年就是等我?”
“不一定是你,我以為我很快就能去找他,但是,”袁道飲盡一碗酒,繼續說道,“但是來的人只要吃了這通心果就爛心而亡。”
張天才臉色一白,感覺和死神擦肩而過,那小鹿他們?不,應該不會。
“通心果的主要是通心竅的,而另一個輔助作用就是照見真心,那些心思不純的人吃了嚴重的爛心而亡,輕的也要受那絞心之痛。
我們這些山林精怪多沒見過世面,大抵心思淳樸,因此可以食用,所以那些小鹿領你來這兒,我本想你既心懷殺心,也該爛心而亡。”
袁道盯著張天才搖搖頭,“但是你沒有。我開始還不明白,但這些天看你和他們相處倒也有些明悟。”
“另外,這也算是你的另一樁機緣,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張天才機敏地問,“小鹿也大有來頭?”
袁道示意他喝第二杯,張天才梗著脖子一飲而盡,頭頂開始蒸騰氣白氣。
袁道見他快堅持不住了才再次施手相救,“不錯,那領頭的是這方土地霸主的孫女兒,你和她打好關系,自然好處無窮。”
張天才用冰手拍拍臉,又擠了擠,搖了搖頭,渾身通透,“嘿,我當時還打算吃她來著,不過打不過這群小家伙,嘿嘿。”然后在袁道詫異的目光下自己斟了一杯一飲而盡,大叫一聲好。
袁道跟他碰了一下杯,一碗喝干,順手幫他消化靈氣。
“鹿族的皇族自然不是你能打的,就算你打敗了,也是自尋死路而已,不過那鹿族的小姑娘年幼,玩心大,沒想到反而和你打成一片。”
“嘿嘿嘿,干了,天命歸朕,朕的江上......”
袁道搖了搖頭,拎起頭往潭水里泡了泡,拎出來,“醒了嗎?”
張天才拍拍袁道了臉,嘿嘿笑道,“朕沒醉,朕嗚嚕嚕嚕,嘩,朕還能嗚嚕嚕嚕,唔,醒了醒了,嘿嘿。”
“醒了就好,幾杯就倒?還充能耐?”
“嘿嘿,我本來就~能耐,別別,讓我緩緩老袁,不是你說不要拘謹嘛,來,來結拜,你老袁心里敞亮,忠義,這大哥我認了!來,磕頭。”
“磕頭?不用,擠滴血就好了。”
“啊~袁大頭,你掐疼老子了......”
空氣里一道血符凝結,宣告于天......
“好,種桃道士,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都是我栽的,我栽的。”驚起一林飛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