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寸冬也不矯情,兩口喝完了手中的雞湯,接過空青手里的飯菜吃了起來。
四處張貼著囍字,掛滿了紅菱,大紅婚床上一個身穿嫁衣的女子低著頭吃飯,俊美的男人穿著新郎服,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擺滿了菜,女人端著一碗米飯快速的吃著,男人就這么一動不動的舉著托盤,目光溫柔的看著眼前不算淑女的女人。
如果不是新房,二人沒有穿著婚服,大概會更加令人心生羨慕。
喝了一整碗雞湯,路上還吃了小半個蘋果,雖然一整日沒有進食,寸冬也不過將碗里的米飯吃了五分之一就停下了動作,將碗筷放在空青的托盤上。
空青微愣。
“吃飽了?”
“飽了”寸冬點頭,掏出手帕開始擦嘴。
空青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飯菜,仿佛根本沒動過一樣完整,皺眉道:“再吃點、”
“不要,我已經吃飽了?!?p> 聞言空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怎么吃這么少?”
寸冬抬頭看了看空青,又看了看自己吃過的飯菜“也不少啦,我路上吃了小半個蘋果,剛剛還喝了那么大一碗湯,已經很飽了!”
自己本意是想著她一日未曾進食,先喝些雞湯暖暖胃免得她待會難受,哪里知道她飯量那么???不過喝了一小碗雞湯罷了,飯菜竟沒吃兩口就已經飽了,看來以后不能讓她喝太多湯了,得讓她多吃些飯菜長點肉,她太瘦了。
空青心里想著,隨手將托盤放在腿上,手拿起那碗寸冬剩下很多的米飯,就著菜吃了起來。
寸冬有些驚訝,這碗筷可是自己用過的啊....
“你在外面沒有吃飯嗎?”
“沒有。”
這就奇了怪了,新郎不都是在外面陪著賓客吃飯喝酒嗎?他怎么會沒吃飯呢?
似乎是看出了寸冬的想法,空青頭也不抬的說道:“你不是說你一日未進食餓了嗎,我就去小廚房炒了兩個小菜給你送來。”
“好吧?!?p> ?。。?!等等
他剛剛說什么?他?去廚房?炒菜??
“你是說這菜是你炒的?”
“嗯?!?p> 寸冬是真的被震驚到了:“你還會做飯?”
空青吃飯的速度很快,說話間就將所有的飯菜都吃了個精光,邊收拾碗筷邊回答寸冬的問題:“在邊關也不會每日都有敵人上門來找你打架,無聊時就會自己下廚做些吃的,那邊的廚娘不會做京城的菜,嘴饞了就自己嘗試著做,一來二去就學會了?!?p> 寸冬已經不知道說什么了,她好像嫁了一個很厲害的夫君。
見寸冬呆呆愣愣的樣子,空青有些好笑,像往常一樣抬起手想要揉揉她的腦袋,卻發現鳳冠完全讓他無處下手,寸冬耷拉著腦袋,眉宇間皆是倦色。
“累了?”
寸冬抬頭看看他,想點頭,可頭一低脖子就酸痛的不行,鳳冠也扯的頭皮生疼,甕聲甕氣的道:“嗯!我脖子好疼,頭也疼腰也疼,外面還要吃多久啊,為什么喜娘還不過來掀蓋啊!”
額頭忽然一暖,只見空青面色微冷的用手摸著她的額頭。
“沒有發燒?!?p> ?????
不待寸冬說話,空青又問“臉這么涼會不會是吹了風?會不會頭暈?”
說著就要出去找大夫,寸冬連忙起身想要抓他的手,奈何身子實在是不舒服,整個人趴在他的背上,雙手環住他的腰。
“我沒有生病,也沒有吹風,我頭疼是鳳冠太重了,衣服也好重?!?p> 少女柔軟的身體靠在背上,雙手交叉在自己小腹處,空青只覺得大腦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忽然炸裂,隨后又消失不見。
“既然重,為何不說。”空青開口問,嗓音有些沙啞。
“這是你的一片心意,自然是要好好戴著的?!贝缍种涨嗟谋巢繐u頭,聲音略帶委屈。
唉
“笨死了。”
空青輕嘆了一口氣,轉身保住那嬌小的人兒,“往后若有事,一定要及時告知與我,切不可如今日這般瞞著我,知道嗎?”
“好!”寸冬笑著抬起頭,雙眼清澈,瞳孔映出空青的模樣,見她亮著雙眸沖自己笑,空青覺得,大概自己真的是中毒了。
中了一種名叫“寸冬”的毒,這毒令他頭腦混亂,四肢發燙,心中顫抖,可他卻甘之如飴。
空青本想幫她把鳳冠取下來,可寸冬卻說忍受了一整天,不就是為了掀蓋頭那一刻嗎?如今蓋頭都沒掀又怎么能取下來呢?這一整天的罪不就都白受了嗎?
空青說自己已經掀了蓋頭了,所以她不用再頂著重重的鳳冠為難自己。寸冬說這不算掀蓋頭,掀蓋頭是要用喜秤挑開的??涨嗾f用手也一樣,寸冬說沒有賓客見證的不作數,要在賓客和喜娘的見證下掀開才算是禮成,空青說你是嫁給我的,只需要給我看就可以了不需要見證,寸冬說你給我滾出去。
隨著身后傳來的響聲,空青被寸冬手腳并用的給推出了新房。
見寸冬是真的惱了,空青也不敢再激她,只能回前廳陪賓客喝酒,等待著喜娘傳喚,然后再眾賓客的見證下,用喜秤挑開蓋頭。
心累
果然一進門就被一群人包圍住,問他一個人跑到哪里去了,又說今晚要把他灌醉,讓他醉到爬都爬不起來。
可這些個文官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空青是個武官,還是個武功高強的武官,他可以用內力把喝進去的就排出體外,而文官就不行了,最后的結果就是文官們醉成一群狗,趴在桌上一言不發,呼呼大睡,空青卻跟個沒事人一樣眼底清明,半分醉意也沒有。
最后掀蓋頭的時候活生生的少了一半人。
掀了蓋頭以后喜娘道:“新娘一天沒吃東西餓壞了吧,剛才我讓府中的小廝去包了幾個餃子,您先吃點墊墊肚子!”
剛說完半夏就端著餃子遞給喜娘。
喜娘結果餃子,半跪在寸冬面前“您張嘴,我喂您吃!”
寸冬不疑有他,張嘴就接住了喜娘喂的餃子,下一秒眉頭緊鎖著看向喜娘,強壓住心底的不適。
喜娘仿佛沒有看見寸冬的臉色般,“生不生?”
聽見喜娘問生不生,寸冬這才反應過來為何餃子是生的,子孫子餃,新婚之夜吃生餃子,說一個生字,就代表生一個子嗣。寸冬心中微動,沒有接話。
喜娘見她不說話,只當她是害羞了,又笑瞇瞇的夾起第二個餃子喂到寸冬嘴邊,“沒事,再吃一個!”
寸冬皺著眉,本不想接這餃子,奈何喜娘又蹦出一句,“新娘子害羞了!沒事!再吃一個,大家都等著呢?!?p> 喜娘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寸冬這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哪里有她圓滑?寸冬不過微微皺眉她便看出來了,這新娘子分明就是不愿說那個生字,所以她才故意說了句大家都等著呢,明面上是大家都等著看她的喜事,可寸冬明白,喜娘是在告訴她,大家都看著呢,你若不吃便是下將軍府的門面。
所以這個餃子,她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就憑這些賓客,她也必須得吃!
暗暗深吸了幾口氣,壓住那股想吐的沖動,再一次張口接住了餃子。
喜娘又問:“生不生?”
寸冬好不容易將那半生的餃子給咽下去,胃里翻涌又不能在人前失儀,只能強忍著難受,平息胃里的不適。
“沒熟?!贝缍Z氣有些冷淡。
不知何時,額頭布滿了汗珠,后背的冷汗浸濕了婚服,可寸冬依舊坐的筆直。
空青本在倒合巹酒,寸冬冷淡的聲音傳入耳中,有些疑惑的回頭。
入目便是一張蒼白的臉,額頭、鼻翼皆是冷汗,寸冬筆直的坐在喜床中央,呼吸有些紊亂,隱隱帶著顫抖。
喜娘也沒想到寸冬會這么不給面子,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沒熟,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世人,自己不愿意給將軍生孩子嗎?她是喜娘,她經手的新人發生這種事,對她的風評也是有影響的,喜娘冷著臉將餃子重重的放在桌上,碗和桌子碰撞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喜娘正要開口說話,空青放下合巹酒朝他們走來,“發生什么事了。”
空青也冷著一張臉,語氣也帶著濃濃的不滿之意。
喜娘以為空青是聽見了寸冬的話才冷了臉,當下就不滿道:“將軍,這新娘子吃子孫子餃可是祖輩上就傳下來的規矩!將軍夫人實在有些目無尊長!小的雖然比不得夫人身份尊貴可好歹也是長輩!當著眾多賓客的面說這子孫子餃沒熟,小的身份卑微可以不計較??煞蛉诉@話是在打將軍您的臉面啊!”
空青沒有回答喜娘的話,而是將那碗餃子端起來看了看,然后再眾人驚愕的表情中舀了一個餃子放進嘴里。
“的確沒熟?!笨涨嗌袂槔淠膶溩佑址呕亓俗郎希痈吲R下的望著喜娘:“你說,你是誰的長輩?”
喜娘還沒反應過來,空青又是一句“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自稱是夫人的長輩?”
喜娘渾身一抖,連忙跪下請罪:“小人一時失言!請將軍、將軍夫人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吧!”
不僅是喜娘被震驚了,賓客被震驚了,就連寸冬也被空青的話嚇到。
京中誰人不知她是個病秧子?個個在身后說她是個藥罐子,短命鬼,是到太傅府中討債的,世人皆知,太傅嫡女是個短命的,護不了自己也生不出孩子。
是的,生不出孩子。
她心疾嚴重,自己尚且無法安好,又如何生養子嗣?
明明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可今日端出這子孫子餃是何意?意在羞辱她!
看著空青的背影,他為自己出氣的樣子,鼻子一酸,不爭氣的開始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