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拉拽后,秦術心從驚恐中緩緩鎮靜下來,也才注意到閔嗣奇手臂上醒目的擦痕,可想而知他是真的拼力在救自己。秦術心越看越發愧疚,她不能再任由危險繼續下去,所幸一路的拖拽并未讓她傷筋動骨。她努力使自己平心靜氣,待覺能使上力便將被纏住的右腳用力往上一扯,緊接著順勢抽出后背的長劍緊貼著地面環掃半周,在劍鋒與妖藤接觸間提腕使劍上挑,妖藤被切斷,秦術心撐劍緩緩起身,她立馬走到閔嗣奇跟前端起他的手臂翻看了一周,語氣比之前柔和不少:
“疼嗎,讓你跟來。”嘴上這樣說,但秦術心心里明白,要不是多虧了閔嗣奇,她現在也不會安全在這里了。
“只要能跟著姐姐,這點傷不算什么。可惜我太弱了,保護不了姐姐。”閔嗣奇雙眼低垂,顯得有些失落,而疼痛的雙臂只會讓他越發清晰的認識到自己的弱小。
秦術心拍了拍閔嗣奇的肩膀:
“想要保護別人,最重要的是先學會保護自己。”
只見閔嗣奇點了點頭微皺著眉,顯然還沒有從某種情緒走出,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越往樹林深處就越靠近山體,而她們也經常走到死胡同,且她被拉扯的方向也是近山一側,兩人由此猜測俞燼定是進了山體內部。她們朝著妖藤退縮的方向探進,她們越走越發覺得這山洞古怪。此山洞不僅不像自然形成的還有明顯人工修理活動的痕跡。沒走多久,她們便遇到數個分岔路口,仿佛在隱藏某處不可見人的地方。
秦術心明白他們瞎走肯定也不是個辦法便在第一個分岔口先放棄找人的目的,她四周觀察了一番按照自己目前最為著急的事選擇路口行進。
沒過多久,她途中止步,看著身側一小池清水,臉上終于有了半分欣喜,嘀咕了句‘終于給我找著了’便撕下身上衣服幾處干凈薄軟的布料,又將之撕成好幾塊,把一部分打濕后,她走到閔嗣奇跟前,很平常道:
“把手抬起來,我給你清理下傷口,可能會有點疼,忍著點。”
閔嗣奇愣愣嗯了聲,木然在秦術心突如其來輕柔的舉動中。
先前一直想不通秦術心在分岔口前毫不猶豫的選擇,就好像提前知道了正確的道路。現在想來,原來是這樣。
秦術心向閔嗣奇的傷口一擦,鮮血便染紅了半邊布料,她看著都有點軟手的傷口,回想一路上愣是沒聽到閔嗣奇說疼。她想不通,這小孩寧愿受罪也要跟著自己,憑他這討人喜的模樣一定能尋得好歸宿,難道就因為意料之外救了他一命?她不相信年紀小小就這么懂得知恩涌泉相報,如換是她她定不會那么愚蠢,她忍不住好奇發問道:
“嗣奇,你為什么非要跟著我呢?恰巧是因為我救了你一命嗎?”
秦術心這一問倒是把閔嗣奇本還感動在秦術心的關心中瞬間拉回,他又開始有些慌張:
“姐姐這是又要趕我走嗎?”
“不是,我只是想到,自己何去何從都尚未可知,不敢帶著你一起冒險。你本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歸宿。”
閔嗣奇聽不得秦術心繼續說下去,他立馬打斷道:
“沒有比姐姐更好的了!我不知事時就被遺棄在了孤兒院,周遭的人都與我合不來,而且我也不喜歡他們,可以說我遇見的每一個人對我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直到第一次見到姐姐,就莫名覺得姐姐親切,也是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家人的模樣是姐姐這樣的。”閔嗣奇覺著有些委屈,即使他那么努力但還是不夠,秦術心還是想趕他走,他恨自己弱小,不但救不了人還受了傷。
閔嗣奇小心翼翼地抓起秦術心的衣角,帶著幾分哽咽道:
“所以姐姐,能不能不要趕我走,我不想再嘗被拋棄的滋味了。”
閔嗣奇的訴說觸發了秦術心的憐憫之心,她也不是個硬心腸的人,只不過是怕麻煩。但這么懂事的小孩,即便是個麻煩她也認了。秦術心也不過隨口說說,沒想到把小孩緊張的,她早也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閔嗣奇,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弟看,在近山洞時,她就在打算怎么安置這個小孩。
她的考量一是覺得這個小孩不簡單,且又是穿越者,此后定有可用之處;其二便是莫名覺得這小孩可親,不然也不會第一時間舍命相救,何況他還如此乖巧懂事。
秦術心淺淺一笑,單手輕輕拍了拍閔嗣奇的肩膀道:
“你說的情感我現在可能不太理解,但終有一天,我想我會明白的。我們一起相處的時間還有很長,不是嗎?”
閔嗣奇聽言眼里不爭氣地泛起了淚花,仿佛在宣泄多年的孤寂終于找到了歸屬。他一時欣喜萬分轉而泣不成聲,秦術心心疼地輕輕摟過閔嗣奇,像哄小孩般緩緩拍打著他的背安撫著。
良久,閔嗣奇拭干眼角的余淚:
“姐姐,我們走吧。這里的分岔路口極多,我們得想辦法繞出去。”
“辦法,你看,這不就來了嗎。”秦術心忽而抬頭看著遠處分岔路口上逶迤前行的藤條,心有余悸道。
閔嗣奇是個非常聰慧機智的小孩,一看便知道秦術心說的辦法所指。
那些妖藤可能是見人不好對付,便簇擁來了一捆,秦術心見事不妙,欲逃卻已太遲,無奈之下她只好硬著頭皮上。一根藤易斬,一捆就顯得十分困難。閔嗣奇看出秦術心有些吃力,他走上前:
“姐姐,我來幫你。”
說罷,他抓過秦術心的劍柄,片刻后秦術心的長劍淬滿了金光,看去利鋒無比。秦術心利落地揮舞著長劍,所劃之處,皆是斷藤。
妖藤被逼得步步后撤,他們順著妖藤后退的方向緊緊跟去,最后見到了冒著晃眼亮光的洞口,秦術心偏頭看向閔嗣奇夸贊道:
“沒想到你還挺有用的嘛,竟然還留了一招。”
“還好能幫到姐姐。”
閔嗣奇擁有靈脈的確令秦術心震驚,尤其是在她知道閔嗣奇穿越過來就自帶靈脈。哪像她強置靈脈,終究不是自己的,不然為什么到現在她還動用不了靈力。若是可以,這小小藤蔓她豈會放在眼里。
閔嗣奇瞧出了秦術心的惆悵,他扯扯秦術心的袖角,小聲道了句‘姐姐’,秦術心淺笑回了句‘我沒事’,只是語中皆有不甘,又豈會真的無事?
兩人站在洞口邊緣向外看去,無不被所見之景迷了眼,鋪天的花朵迎風開展,沁人的馨香絲絲縷縷在空中游蕩。秦術心縱身一躍,本想與花海撞個滿懷,不想轉眼間讓她見著一具尸體躺在花海中央,她嚇得一個踉蹌,正好一頭埋進濕土里。
“姐姐,你沒事吧。”閔嗣奇在一尺高的洞口里著急喊了句。
“沒事。”秦術心應道,好在她見到的尸體死狀并不慘烈,只是胸口溢出的血液暈紅了白衫,還有底邊的裙擺也染上了幾抹鮮紅,一群斑彩的蝴蝶零星地停留在她身上,好像也在惋惜如此玉骨冰清的美人竟這樣香消玉殞。這具尸體似乎被人有意葬在花海最深處,加上這些蝴蝶的掩飾,難怪她先前沒有發現。
秦術心拍了拍臉上的土,濕泥土已經在她臉上干化,除了大塊的土塊掉下,其余須清水洗過才能干凈。秦術心想,反正自己都已經那么狼狽了,也不差這一下,等找到小溪什么的再清理清理自己。
閔嗣奇也跳下后,兩人便謹小慎微的走到尸體前查探了一番,閔嗣奇神情一凜,他剛想開口說什么就被一聲巨響中斷。兩人聞聲而去走了好一段路。
她們穿過一道天橋洞,花海在此地便收了尾,巨大的平地覆蓋有稀疏的草被,與之前見到的截然兩幅光景,它一側依靠著青山,另一側是盡眼望不到底的懸崖。秦術心眼前一亮,終于找到了她一路來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