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懷孕(十年前她打掉了孩子,十年后她被流產了)
當年秦超總說蘇挽是不孕不育,各種發育不全,不過好像也是,在一起那么久,蘇挽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不孕不育,可她還要硬著頭皮說:不會的,我才不會呢,我暗地里悄悄去檢查過了,我正常著呢。
年齡大了,父母開始催婚了,秦超的父母天天催,那時秦超最喜歡說的便是:你別生氣了,趕緊給我生個兒子。
蘇挽:你別這樣,再這樣我生氣了。
秦超:你別生氣了,趕緊給我生個兒子。
蘇挽:給你生兒子干嘛呀。
秦超:把你送到美國去生,這樣我兒子就是美國國籍了。
蘇挽:這么好?
秦超:你這么笨的腦子當然不知道了。
蘇挽:你父母不帶孩子嗎?
秦超:帶呀,把孩子扔給他們帶。
過了好一會兒,蘇挽說:為什么要把孩子扔到垃圾桶?
秦超:誰說要扔到垃圾桶?
蘇挽:哈哈哈哈哈哈,我聽成了要把孩子扔到垃圾桶,我就在想為什么要把孩子扔到垃圾桶。
秦超伸手摸摸蘇挽頭,說:你這傻子,孩子怎么能扔到垃圾桶里去呢。
蘇挽在卸下心防的時候,是個極其樂觀可愛的人,可對人拒之千里的時候,連露一個微笑也顯得奢侈。
這一天是蘇挽的生日,秦超帶著她來到科技路,那里有架大橋,他第一次帶她去,摩托車嗡嗡的響聲是自由的聲音,是幸福的味道,抱著他的腰,靠著他的背,蘇挽感到十分安心。
到了大橋那里看到很多摩托車愛好者圍在一起,他們在互相觀賞對方的摩托車,他們在討論最近又出了什么牌子,他們在說不能去大橋上炸一波了,因為上面發話了……
有人說:如果一個男人不愿意帶你去見他的朋友,那他一定是不喜歡你,不想跟你結婚,蘇挽是開心的,因為秦超開始帶她走進他的生活,開始走進他的朋友圈。
蘇挽融入不進去,便獨自在一旁坐著,他過去跟摩友打招呼,然后說了一會兒話,便過去陪她了,兩人一起走在岸邊,郁郁蔥蔥的草木隨風搖曳,夏日寧靜的夜晚微風吹拂給人清涼的感覺,手拉著手,向前走,如果此時天塌下來,蘇挽都還覺得刺激浪漫,她想旁邊的這個男生一定會為她擋起一片天。
那時候的蘇挽只是按照常理來想,她覺得男朋友,那些電視里小說中的男朋友不都是在危險時候勇敢地站出來保護女生的嗎,他們是超級英雄,他們是保護神,可是小說電視劇都不是現實生活的寫照,那些作者想象中的美好,在現實中又有多少可以應驗,現實中反應的是真實,可是往往是殘酷的,那時候的她或許并不愿意相信那個她想依賴倚靠的男人尋找她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她經濟獨立,可以作為他的依靠,不會依靠他。
與多年前不一樣,當初是騎車,如今是開車,秦超為蘇挽打開車門,然后繞到車尾,打開后備箱,一大束紅玫瑰,嬌艷欲滴的紅玫瑰。
當年秦超從未送過東西給蘇挽,甚至連她的生日也不會有一點兒不同,當時的秦超連水都舍不得買,因為買一瓶水要三塊,而他滿身的債務,各種貸款,蘇挽其實很失望,他寧愿為自己買幾萬的騎行服,貸款買幾十萬的摩托車,也從來吝嗇為蘇挽買一點兒東西,甚至基本的生活用品也是諸多不舍,蘇挽失望極了,可是他偶爾的甜言蜜語及時地為自己贏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蘇挽明明知道他不是合適的人,可當他說:讓我照顧你一輩子,蘇挽剛剛塑起來的果決、堅硬都不復存在了,然后自己也跟著淪陷了,可是,她心里知道,當失望積累到極點的時候,當導火線來到的時候,離別便是必然,她更明白,她不會和秦超結婚,但是或許可以一輩子這樣相處,以戀人的形式相處,婚姻是神圣的,是高潔的,它帶著責任,而這,秦超并沒有。
這束紅玫瑰,是希望,是回憶,是驚訝,今昔對比,蘇挽的內心或許還有驚喜,他真的變了,再不是當初那個從不舍得為自己花一分錢的人,再不是那個處處都留給自己失望的男生。
都說,越是沉默的女孩,越是安靜的女孩兒,她們越是渴望被呵護被疼愛,蘇挽也不例外,而濃烈的火紅玫瑰正是她所期盼的,她臉上隱藏不住、抑制不住的微笑或許已經暗示了她的選擇,也或許自重逢時,她便已淪陷,只是不可輕易地繞過自己,這火辣辣的紅玫瑰只是恰好給了她一個契機。
秦超拿著那束紅玫瑰,單膝跪地,當著眾多的摩友面大聲說:蘇挽,我們重新開始。
蘇挽點頭。
秦超曾經給蘇挽買過一枚戒指,那些日子,秦超總喜歡說:蘇挽,當我老婆吧。說得次數多了,可是卻沒有實際表現,蘇挽說:你總說這個,戒指買了嗎,彩禮準備了嗎,父母見面了嗎?
秦超立馬變得一本正經地說到:是不是買了戒指,你就是我老婆了。
蘇挽:那你買了嗎?
秦超:如果我買了,你是我老婆嗎?
結婚、老婆、戒指、彩禮,這些事情對于不經事的蘇挽來說,都是好奇,她渴望經歷這些事情,可僅此而已。
蘇挽:那你買吧。
秦超帶蘇挽去老鳳祥買了一枚戒指,剛開始說是五千左右的預算,后來討價到三千,然后秦超刷了三千的信用卡。
戒指買了,出門到公交站,秦超邊準備頭盔和騎行服,邊說:請發表一下你當我老婆的感言。蘇挽看著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一枚鑲嵌著鉆石的戒指,蘇挽感到好奇,終于體會到了一種甜蜜,可是任性地說:還不是呢。秦超惱火了,便打了她的頭,她哭著打了他,他說:你不要騙老子。蘇挽:本來就還不是,還沒有領證。秦超:過段時間就領證。
那天晚上,蘇挽躺著秦超的懷里,把玩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秦超在看書。
蘇挽:原來戒指是這樣的,你看看。
秦超放下書,拿著她伸到面前的手:這么漂亮的手是誰的呀。
蘇挽仰著身子彈彈腿,哈哈大笑:你說是誰的。
秦超一本正經地說:肯定是我老婆的。
蘇挽:可是我還不是你老婆。
秦超:領證了就是。
蘇挽:可是你還沒求婚呢,你去跪下來跟我求婚。
秦超:等到時候再求婚,你猜我會怎么求婚。
蘇挽:怎么求,會跪嗎?
秦超:我會叫一大堆的摩友來助陣,手拿一大捧火玫瑰,然后敞開嗓子求你嫁給我。
蘇挽:哈哈哈哈。
秦超:你特么長得真像我老婆。
蘇挽:哈哈,你老婆長啥樣。
秦超:就你這樣子。
蘇挽:哈哈哈。
如今,摩友有了,紅玫瑰有了,也單膝跪地了,可是這卻不是求婚,只是久別重逢的激情燃燒。
可此時的蘇挽未能想到結婚這里,這或許便暗中注定了她最終的結局。
蘇挽原諒了秦超,如果是重逢后的沉默是表面堅強,這一次的微笑便是徹底地妥協,向愛妥協,向脆弱妥協,向自己妥協。
秦父秦母感到詫異,當初一定要和蘇挽結婚的人,如今看到蘇挽,除了最初的異常,其余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不過他們也慶幸如此,暑假要到了,于是又一次把回老家提上日程,畢竟擔憂一直存在。
可他們卻不知道,秦超隔三岔五地要加白班,隔三岔五地要加晚班,或許并不是真如他所說的那樣,項目忙,也或許秦超在其他方面表現得太好了以致于秦家人都沒有感到異常。
這天晚餐,秦父樂呵呵地問孫子:小登,你們具體什么時候放寒假。
秦登:還有一個月呢。
秦父:快了,到時候我們都回老家吧。
秦超愣住,猛抬頭:回老家干嘛,我們也沒請假呀。
白菲菲:爸幾個月前就說過了,我忘了給你說了。
秦超:過年再回老家,今年忙。
秦父:不行,今年你爺爺生病,必須回去。
這天周六,難得不加班,秦超帶著蘇挽來到奧林匹克公園轉轉,蘇挽一路上話不多,臉色有些許凝重,秦超并未注意,大致覺得自重逢以來,她大多時候都這樣,便也不覺得奇怪,并未放在心上。
公園里多是情侶、老人,三五在一起聊天,更不乏情侶當眾親熱的,蘇挽臉紅,秦超倒是不覺得尷尬,沒有多余感覺。
遠處小湖旁有靠著樹木的凳子,蘇挽:我們去那邊坐坐吧。
秦超攬著蘇挽慢慢走過去。
兩人坐在石椅上,蘇挽背靠著椅背,安靜地看著湖面,波光粼粼,兩岸樹木倒映在水里,顯得湖面格外地清澈透明。
秦超看蘇挽半晌沒有說話,便感覺到奇怪。
蘇挽從帆布包中拿出一張紙,一張懷孕報告。
秦超拿過來,看到懷孕二字,蘇挽注視著他的面容,深怕錯過了他的任何細微表情,他先是沉默,突然大笑,把錯愕的蘇挽抱在自己的懷里。蘇挽安靜地靠在他的懷里,臉上取而代之的是幸福的微笑。
她抬頭看碧藍的天空,潔白的云彩,或許自己那灰色的世界要成為過去了,即將迎接的是繽紛的世界,是充滿幸福的世界。
蘇挽懷孕了,這個由她孕育的生命,她曾以為自己真的會像事先預設的那樣,孤單一輩子,然后領養個孩子,然后終老。可當這個小生命選擇由她來誕生的時候,她想的全都是為她所作的安排:要讓她學古箏,學彈琴,會寫文章會跳舞,做一個優雅的小女生,要遠離電腦,遠離手機,做一個安靜文雅的人。
蘇挽是興奮的,是快樂的,她感受到了一份責任,此后她再不是孤單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