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憶總是傷人心(如果有人為你跪搓衣板,你會嫁給他嗎)
好不容易卸下心防的蘇挽,可終究還是被傷害了,她以為她對待這份久別重逢的激情真的如同自己表露出來的那樣輕松,可當真相來臨的時候,才知道心有多疼,總以為自己終于有個家了,可以安定下來了,可是事實卻是以傷害一個還未來得及欣賞世界的小生命宣告結束。
十年前的那個孩子因為欺騙而被自己結束了生命,如今的這個孩子,因為欺騙而主動離開,蘇挽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一切好像不一樣,可又覺得一切似乎都早已經注定了,自己無力更改,就好像歷史的車輪在重演,無法拒絕。
她披著毛衣外套,散落在兩肩的頭發隨風搖曳,雙手懷抱在胸,倚靠在欄,面朝大海,在一望無際的大海的映襯下,她孤單的背影顯得那么弱小,那么凄婉。
蘇挽的腦海里回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那些甜蜜,那些悲傷,還有那些欺騙和傷害。
一次吵鬧之后兩人和平分手,一個月后的清晨,他發來消息說:我很想你。蘇挽想既然分開了便不要再開始了,于是淡然地去洗漱,在擁擠的地鐵上,他打來電話。
秦超:我想來想去,覺得十分想念你。
蘇挽:既然做了決定便不要后悔吧,我不喜歡你,我只是太想要屬于自己的家了。
秦超:那不更好嗎,我們不用重新開始認識了。
蘇挽:可是你實在是太將就了,總是過那種遠超出自己能力范圍的生活,以貸養貸,實在是太可怕了,明明沒有能力,卻還是想要過那種當下不太可能的生活。
秦超:這樣我才是有夢想的呀。
蘇挽:可是你的這些夢想不是建立在你腳踏實地的基礎上的,也不是基于現實的,更不是基于未來幾年內以你自己的能力能實現的。
秦超:如果很多年后注定我要過這樣的生活,那為什么我不能現在就享受呢。
蘇挽:算了,我跟你說不明白。
秦超:我這又不是欺騙來的,你原諒我好嗎?
蘇挽:你畢業四年了,可是一分存款沒有,生活中一分錢也是舍不得花的,還時不時地以你的夢想向我開口,我沒有辦法理解你這種為了所謂的“提前享受未來生活”的理論,更無法理解你為了十幾萬的摩托車去貸款,本來就沒有錢付房租,還要去做遠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圍的事情,明明沒有能力在BJ買房,還要在分錢沒有的基礎上去買商品房、去買小轎車。
秦超:我這也是想要我倆過得好。
蘇挽:這些理由說出來你信嗎。
秦超:我真的很優秀的。
蘇挽:算了,我等不到你變好,也等不到你對我好,你也等不到我真的對你好的時候,既如此就算了吧。
秦超:那我改行不行,我不買車了,我把現在那臺摩托車賣了,把貸款還完。
那是蘇挽二十幾年生涯中第一次體會到自己的力量,也是第一次感覺到真正被人疼愛的感覺,只有真的喜歡一個人才會愿意為她改變,所以這在此后的交往中每當遇到失望,遇到傷心的時候只要一想起秦超對她的這些改變,她便會不由自主地想再給他一個機會,雖然最后他并沒有做到他承諾的那樣,可是當時做出這些承諾的時候定是真心的,至少蘇挽愿意這么相信。
秦超天天去地鐵口接蘇挽,當摩托車在人流中穿行,在寂靜的車道上飛馳,蘇挽抱著他的腰,靠著他的背,時隔多年蘇挽也能感受到當初的心安。
秦超:我要趕緊學習AI。
蘇挽:為什么要學習它。
秦超:因為它工資高。
蘇挽:你要那么高的工資干什么?
秦超:我要養你呀。
蘇挽抿嘴微笑:誰要你養。
秦超:只能是我養你呀。
蘇挽:你看你屋子里什么都沒有。
秦超:我有你呀。
那一年,蘇挽隨秦超回家過年,他家的一個鄰居舉行訂婚儀式,他倆去參加訂婚宴,餐后蘇挽看新郎把錢給新娘子,秦超指著新娘子揣錢的動作說:看新郎把錢都給新娘子。
蘇挽:你以后工資要交給我管。
秦超:憑什么,老子要創業,都給你了,我怎么創業。
蘇挽停下腳步,猛地拽開他的手:你給不給,不給我就生氣。
秦超:給給給,但是不能全給了。
蘇挽:嘻嘻嘻,給你三分之一,其余的都上交。
秦超:你這小東西。
他帶蘇挽去他們那里有名的旅游景點的時候,蘇挽看到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便拉著他過去,原來是糖畫手藝,蘇挽起初不敢開口,因為在她的心里沒有自信秦超會為了她而改變他的所謂“省錢理論”,她更沒有自信覺得秦超會為了她浪費十塊錢,因為他從來沒有純粹地為她花過錢,可是她突然就想放縱一下,肆無忌憚地,也或許是覺得秦超帶她來認門,大抵上是非她不可了吧,于是她大膽地拽拽他的手,秦超居高而下地看著這個比他矮許多的小東西,指著正在畫的糖畫說:想要?
蘇挽直點頭,似乎怕錯過這個萬載難逢的機遇。秦超跟老板說:這里來一個,然后回過頭問蘇挽說:想要畫什么。蘇挽說:雞,給我畫一只雞。
在蘇挽為數不多的甜蜜回憶中,這是他第一次不說:這有什么了不起,沒啥用,不浪費錢了。
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如果一個男人愿意為了你跪搓衣板,那么這輩子便該知足了,蘇挽便是如此,以至于在那之后的許多次絕望中,蘇挽每每用這個理由來安慰自己再給秦超一次機會,再原諒他一次。可是秦超不知道,不理解,也體會不到他帶來的那些細小的失望終有一天會堆成山,然后成了絕望,然后徹底阻隔了他和蘇挽兩人的未來。
有一次,蘇挽很累,走了一天的路,在山里行走,著涼了,可是回來后,秦超并沒有照顧她,還說她:哪有這么嬌氣。
蘇挽一晚上都在發燒,難受極了,心里、身體里,可是旁邊的秦超依舊呼嚕打著,美夢做著,第二天醒來,蘇挽很堅決地要離開,秦超挽留,蘇挽想著自己的委屈,頓時哭出聲來,秦超安慰道:好了好了,本身也沒多大的事兒,是我錯了。
蘇挽:我生病了,你也不照顧我,我發高燒你也不管我,你這么對我以后回想起來不會后悔嗎?
秦超:我后悔,我現在就后悔了,別走了,好不好。
蘇挽:那你回BJ以后要跪搓衣板。
秦超:老子是男的,怎么能跪搓衣板呢。
蘇挽:那我就要你跪,你跪不跪,不跪我就生氣。
秦超:好,好,好,我回去了就跪給你看。
可是,蘇挽到死都沒有等到這一天。
蘇挽看著這平靜的水面,她開始相信,有些人的到來不是為了給你幸福,而是為了讓你學會獨自釋懷,從而達到另一種境界,一種放手的境界,蘇挽最終也相信了:有些人是山川是河流,唯獨不是可停泊的港口。
孩子沒了,這些日子的甜蜜都成了泡影,一切似乎又都是十年前的重現,此刻她本應該歇斯底里地哭泣這無奈,可是有什么用,沒有人來將就,也沒有人來安慰,白白是給自己心里添堵。
她相信秦超是愛她的,可是他更愛自己,而且只要涉及他自己的,哪怕一小點兒利益也是最最重要的。
她想,秦超是愛她的,可是這愛不是唯一,甚至在他愛的世界里面排在最末尾,錢重要,車重要,房子更重要,可是唯獨她卻是不重要的。
秦超愿意用謊言來博得安寧,可卻換不回那一顆徹底絕望的心,至此,蘇挽和秦超,到死都沒有在一起,蘇挽用后半生來徹底放棄,當秦超真正獲得想要擁有的東西的時候,才覺得心缺了一塊兒,可是他卻用后半生來學會了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