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劉成那點心思和伎倆，丘杞這才叫真正的謀劃，這就是格局的不同。
很明顯，對于關尚來說，此刻也別無選擇。不說在人家手里的把柄，單就以他從荀絡、老掌院和池蕭幾人處得到的信息，丘杞對涼王的描述完全無誤，那不是一個可以跟他談“雙贏”的人。
他的是他的，你的也是他的，如果你不給他，那他就自己拿走，這就是涼王的處事風格。
雖然蜀王的為人尚不能了解，但即使用排除法，也必然是先選了蜀王再說。
至少丘杞還給他開了一個市價三成的報價，也讓他看到了破局的機遇。
重擔又落在了虎聚山的身上啊……這也說不清誰對不起誰了……
“蜀王不會過河拆橋吧？”關尚還是有點擔心。
“蜀王的眼界不在這荒郊野外，你真正怕的人是我吧？”丘杞道，“放心，人各有志，我對經商不感興趣，更不愿跟妖族蠻獸打交道。你若做得好，倒可成為我一大助力，我謝你還來不及。”
沒什么可猶豫的了，關尚當即點頭應承，不過眼下不是探討細節的好時機，兩人約定半月后在天水再見。
關尚又道：“我若想做成此事，少不了慶云閣荀絡的助力，是否可以讓他知情？”
丘杞眼珠一轉：“看來你倆的關系，比我猜測還要更深些。”
見關尚嘿嘿笑而不語，丘杞不屑地隨手又甩出一張保密靈約：“我也不去追究，把事情做好了才是正經。拿去讓他簽了即可，但僅限你二人，多了我這沒有。”
“但要是有人自行猜到了呢？畢竟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那和你沒關系。你先把事情做好，再來跟我扯這些廢話！”
“好說，好說。”關尚把靈約折好揣進懷里，世上所有的保密合同，基本都是君子協議，有的是辦法繞過，只要確認了這一點，他最后的擔心也被打消了，但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該讓小孫入土為安了。”關尚低聲道。雖然小孫跟自己某種意義上講是素昧平生，雖然腐壞的尸首讓他難以抑制地恐懼和反胃，但他還是下定決心，不能讓這個可憐的年輕修士曝尸荒野。
丘杞默然看著關尚試圖把尸身拖進旁邊一個淺坑，不耐地一翻手掌，一張符箓飄到尸身衣襟上，下方頓時泥土翻騰，尸身便緩緩下陷，在關尚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被泥土裹了進去。
“這是什么符？”
“遁地符。”
“死人也能遁地？”
“符箓一道博大精深，靈活運用才是道法真義。不過你應該沒什么機會研究了，修為不到館閣總修以上，基本與這樣的高級符箓無緣。”
“……受教。”
既然孫娃兒的案情已有了斷，兩路人便在丘杞的帶領下合為一處，池蕭、荀絡和陸錦各有各的好奇，卻都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
丘杞的目標跟上山時已經完全不同，所以這支六人隊伍里居然只剩下蔣仲自己對陽雁草滿懷熱情，余者不論是丘杞、關尚還是荀絡、陸錦，都恨不得這趟行程越早結束越好。
但蔣仲可不是張萬那種可以隨意打發的人，丘杞也要對其恭敬有加，只能商量，不能強迫，所以他還要做做樣子，怎么也得在陽首山上再轉個幾天。
荀絡與關尚已經培養出了默契，雖然不明所以，但看到關尚給出的暗示，他就暗自調整了帶路的方向，兜兜轉轉到了黃昏，最后兩手一攤，說自己知道的路就這么多了……
丘杞自然是不置可否，蔣仲對荀絡本來也沒什么期待。在蔣仲的要求下，其余幾個人就地扎營，他跟丘杞兩個再向林木深處探探。
在丘杞的監視下，這位涼王手下的藥師注定探不出什么結果……關尚最近搭建帳篷的功力大漲，先幫池蕭支好營帳，再三下五除二地安頓了自己，跟荀絡要了一顆千里補心丸吞下，這才讓自己的精神松弛下來，撲通一下栽到地上。
“到底發生了何事？另外那幾個人呢？丘杞怎么會跟你們在一起？”荀絡早已按捺不住心頭的疑問，推搡著關尚讓他起來。
關尚先把丘杞被妖族引下懸崖，劉成和陳大霄二人伏法一事講了，荀絡皺著眉頭聽完，沉吟道：“雖然劉陳兩個不出咱們所料，卻沒想到是丘杞出手了結此事，猿飛不錯啊，想得出這樣的主意……”
“狗屁的不錯！”關尚一聽此言氣不打一處來，翻身躍起，“這頭笨猿，其蠢如豬！手尾都留給我了！”
“啊？何出此言……”荀絡有點懵。
“你真想聽？”
“當然想聽。”
“那好，把這個簽了。”關尚從懷里掏出一張符紙，丟在荀絡面前。
“這個是……靈約？保密靈約？咱倆簽？你居然不信任我？”荀絡有些惱怒。
“咱倆簽？咱倆兩個末流修士，誰有制作靈約的能力？你仔細看看。”
荀絡細細看去，悚然一驚：“丘杞的靈約？怎么會在你手里？你跟他達成什么事情了？”
“不能說，除非你也跟他簽保密靈約。”關尚聳聳肩，“兄弟信任有多少就看這一次了。”
“保密而已，有什么怕的，不足以考驗咱們兄弟之情。”荀絡不在意地拿過靈約就要按手印，卻被關尚按住了。
“你再想想。秘密這種東西，只要知道了就會身不由己。我是情況所迫不得不做，你還有置身事外的機會。”
荀絡笑道：“你既然把這份靈約拿出來給我看，就說明了你的判斷，此事利大于弊，而且需要我的幫助。如果這樣我還要猶豫，咱們還是兄弟么？”
關尚默然，荀絡說的沒錯，如果丘杞純粹是坑人，他根本就不會讓荀絡卷進來。正因為丘杞的提議值得一搏，而且他覺得以荀絡的個性，九成會毫不猶豫地沖進來，他才有現在這個選擇。
荀絡又道：“只此一份？沒有扯上池蕭吧？”
“沒有。”關尚點頭，“水里和岸上都得有人，岸上那個必然是池師姐。”
“所以我就說，你是值得信任的兄弟。”荀絡滿意地拍拍關尚肩膀，掏出匕首劃破指尖，痛快地簽了靈約。
事有可為，有不可為，每個人在心里都有一條線，而多數人的這條線都不一樣。
可以清楚了解對方的線在哪，可稱知己。
兩個人的線劃在同一個位置，可做兄弟。
關尚在前世時，往往無論自己怎么推心置腹，身邊的人都好像隔著一道墻，他想拿人家當知己，人家卻往往不這么看，原因無他，三觀不合，底線不同而已。
沒想到在這異世道門，能找到把線劃在一處的兄弟，何愁大事不成？
胸中升起一股豪氣，把丘杞的計劃講了一遍，結果荀絡的反應跟他想的卻不一樣……
“從西渾人的國土開出一條商路，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