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江城的桃花遭受了一場空前的桃花疫,桃花城被毀滅,天下桃花幾乎全歿。
本該是春風桃映的榮春季節,此時連老百姓也察覺到了異樣。
行人匆匆,無不感慨。
“這一滿樹的桃花開得好好的,怎么就一夜之間全落盡了呢?樹也枯萎了,實在怪異得很啊……”
“是啊是啊……”
“……”
桃花所存之處,皆有同聲感嘆發出。
地府宮內。
陸甚冰和衛子殊兩個一同出現在花百羿面前。
衛子殊的臉色有些泛白,整體還算精神抖擻。
見了花百羿,他給她一個和熙的安心的笑容。
花百羿朝他點點頭。
花百羿下榻,走到陸甚冰的面前微行了一個禮。
“花百羿謝過閻王相救,不知閻王能否讓我看花桃一眼。”
陸甚冰站在衛子殊邊上,神淡似水!
他微頷首點頭。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花百羿隨即跟上,衛子殊則與她并肩同行。
途中,花百羿偷偷地抬眼看著衛子殊,從橫溪到桃江城,衛子殊一路上幫了她許多。
花百羿雖然心有愧疚,更多的卻是心底的那種悸動和歡喜,衛子殊站在她身邊,她感到很安心。
衛子殊眼尾一斜,他感覺身側有一道熾烈的視線。
花百羿在衛子殊偏過頭時趕緊轉過頭,收回自己有些放肆的目光。她就像偷了一只松果的松鼠,雖然小心翼翼,心里卻甜上萬分。
陸甚冰一路上少言寡語,花百羿看著他寬闊挺拔的背影,感覺他身上罩滿了落寞和憂傷。
在地府宮里左轉右轉,一路上都是石壁小路,連守門的小鬼也沒見幾只。
花百羿越往里走,感應到的桃花靈力越虛弱,她心口不適地鈍痛了一下,就像被人突然用重物砸了一下她的胸口。
腳下一崴,玉足不小心踢在了突起的巖石塊上。
衛子殊手快地扶穩她,溫熱有力的手臂環繞在她細瘦的腰桿上。
衛子殊頗有趣地開口道:“阿羿這一路莫不是一直光著腳?”
花百羿被衛子殊一直盯著玉足,臉上莫名一熱。
她身材高挑,一襲長裙拖地,如果不細看,根本無人注意到她是否穿鞋。
而且她自小生活在百花仙臺,不穿鞋習慣了。
在百花仙臺,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赤著腳踩在柔軟的百花之上,和彩蝶游戲,和仙花們采花露了。
陸甚冰聽到身后有異樣,也回轉過身,在見到花百羿赤裸的玉足后,兩手一揮袖,原本凹凸不平的地面瞬間變成了一條平坦的小路,上面還鋪著一層軟軟的毛絨地毯。
“本王考慮不周,仙主多擔待。”陸甚冰有禮地說道,語氣里毫無感情。
“無妨,是花百羿給閻王添麻煩了!”
衛子殊扶穩花百羿后,花百羿的臉上還印著一絲微紅,如若不是地府光線太過陰暗,此時一定很明顯。
“走吧!”衛子殊道,他跟在花百羿身后,視線昏沉地有意無意地落在花百羿幾乎拖地的長裙裙擺上。
陸甚冰在一間金碧輝煌的閻王宮殿前停下,宮殿四周布置了結界。
陸甚冰打開結界讓花百羿兩人進去。
一進入結界內,一股暖意瞬間席卷花百羿全身,和結界外地府宮的陰寒不同。
進入結界內的宮殿后,陸甚冰腳步加快,徑自往內殿的住榻走去。
臥房內,桃花仙子花桃一臉平靜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胸口里的百花感應中還有一絲微弱跳動,花百羿幾乎要以為她已逝去。
陸甚冰僵硬的表情在見了花桃后才有一絲緩和。
他溫柔地替她掖好被子,指尖輕柔地捋著她額角上的零碎劉海,眸海里一片深情。
衛子殊執起花桃的一只手,手指壓在脈門上來回跳動。
“別白費力氣了,她現在不過是在等死!”陸甚冰頭也不抬,依舊溫情地看著床上伊人平靜的臉。
陸甚冰說這話時,臉色難看得要命,卻還是在嘴角扯著一個難看的微笑,仿佛這樣能欺騙別人他很釋然。
花百羿也欲接過衛子殊的手,想給花桃輸入治愈的靈力。
衛子殊卻對她搖了搖頭,阻止了她。
兩人來到殿中大廳,留陸甚冰在房內照看花桃。
“你……”衛子殊看著花百羿,疑問的話猶豫著說不出口。
“桃花開得最艷最美的時候,就是在每日的早上,晨早的晨露是天下桃花最喜的甘露。今早,閻王令人給我送來了一盆百花晨露。”花百羿頓了頓,繼續說道:“閻王能夠不辭朝霧令人采集百花晨露,除了花桃我想不出其他人。”只是,她真的沒有想到,花桃會被陸甚冰藏在這地府宮里。
兩人糾糾葛葛數年,如今落到這番光景,難言悲喜,花百羿心中長嘆。
雖然失去了花桃這位護法對百花仙臺來說并不會引起多大的損失,但是,桃花仙子對百花仙臺幾百年的付出功不可沒,再者她與花桃的姐妹之情也早已情同手足。
陸甚冰從臥房里出來后,眼眶有些許濕潤。
衛子殊拍拍他的肩膀以表示安慰。
兩人不約而同地注視著他,陸甚冰眼眶微紅。
他動了動唇,話未出語先吞,嘴唇無聲地上下開合。
“她的桃花萃已被魔君毀滅,仙數不多了!”陸甚冰緩緩說道,眸色淺影中全是毫不掩飾的哀痛。
“我控制了魔族的嚙魔,想要收集所有的桃花精靈和靈露練成薈萃救活她,她很生氣,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陸甚冰一邊說一邊無聲流淚,眼角不停滑落滾燙的淚珠。
花百羿震驚。
“桃江城郊外那戶人家,也是你弄的?”花百羿開口,語氣再無客氣之意。
“是!”陸甚冰用力地閉上眼。
“我騙她,殺害了她桃門所有的仙屬,奪盡人間桃花薈萃,哪怕只有一滴我都不曾放過,可是,可是……”陸甚冰內心掙扎地用力握拳,“就差那么一步,就那么一步!”他很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即便他做好被她厭棄,被天朝懲罰的準備,他還是沒能夠救回她。
“閻王,你可知你已經觸犯了天規,失了仙德?”花百羿厲聲道。
“即便不管天朝的事,你該如何給我百花仙臺一個解釋?如何給阿桃一個解釋?”
這天下的桃花,無不是花桃用盡心血來培養的,即便是田埂上野生的小桃花,她也一視同仁,施舍靈露給它。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救活她!”陸甚冰反駁道。
“神仙仙數一旦盡,便要進入人界輪回三千年,且永生不得再位列仙班。”這人海茫茫,即便他能夠不計輪回找到她,可他卻無法忍受她一次次把他遺忘,甚至在他面前一次次死去,他做不到。
“你!”花百羿還欲再說什么。
衛子殊卻攔住了她,讓她冷靜。
“閻王殿下對桃花仙子的用情至深,令子殊實在感動。”
花百羿莫名看著衛子殊,人的七情六欲,她懵懂淺識,但她卻從衛子殊的眼里看到了一絲和陸甚冰眼里同樣的情緒。
那眼神里包含著深情以及莫名的傷痛。
等花百羿還想再細看,衛子殊的眼神已經恢復了一片清明,臉上恢復了云淡風輕的神態。
“當務之急,不再是追究誰對誰錯,而是要如何救醒桃花仙子!倘若這最后一支桃花殞歿,日后三界就再也無這三生三世桃花紅了。”
“沒有辦法了,我煉制的桃花萃已被魔族潼生君搶走了!”陸甚冰一個勁地搖頭,就連他控制嚙魔的術法在潼生君面前都失了效。
一聽潼生君的名字,花百羿和衛子殊相互對視一眼。衛子殊拋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桃花城的事情,待事落結后,還請閻王自到天朝請罪。”花百羿道。
陸甚冰眼前一亮,花百羿此話一出,說明她已同意幫他暫時隱瞞天朝。
“甚冰在此多謝百花仙主了!”陸甚冰向花百羿深深一鞠躬。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即便你不邀請我到這地府宮來,”雖然是被救來的,花百羿在心里加上道,“我也會查到你這!”而且,她百花仙臺的事,她也從未打算告知天朝,以防節外生枝。
再者,即便沒有陸甚冰,這天下百花之事,皆由百花仙臺管理,她這般做不過是分內職責罷了。
“無論如何,甚冰都要多謝二位仙主。”
陸甚冰此時一刻也不想多留,有了花百羿和衛子殊的兩人的幫助后,他便能毫無顧慮地前往魔界,去搶回潼生君手里的桃花萃。
“你可知潼生君為何要搶奪桃花萃?”花百羿看著陸甚冰問道,似乎自她下凡間以來,所有的事情似無關聯,卻又似有關系,整件事情連起來就像一個迷霧森林,模糊著人的視線。
“潼生君做事向來沒緣由,只憑心情,這脾性在三界無人不曉。”
衛子殊突然搶在陸甚冰開口前說道。
“沒錯,那魔障向來沒人性,做盡了天下壞事,又豈會管他人的死活?樂不樂意?”陸甚冰咬牙切齒道。
話一出口,也許是意識到了失態,陸甚冰收回過于激動的情緒,眼神灰怠地盯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