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錦眉毛擰巴成了麻花。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那我要，穿什么？”
一聽這話，花小晌仿佛瞬間變成了紅袖招里的老鴇，翹著蘭花指細聲輕拍顏錦的手臂道：“師姑姑我出行在外，帶了不少東西呢。”
顏錦猛地站了起來，面色一白，拼命的搖了搖頭道：“不了不了，我不穿死人的衣服。”
“哎呦，什么死人的衣服，那都是我珍藏的寶貝。”
“你騙人，那明明是你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不是，那些衣服都讓我賣掉過了，我給你穿的都是新衣裳。”
楚軾探起頭小聲道：“我們還是去街上買吧。”
花小晌翹著蘭花指，輕哼了一聲，問顏錦道：“你有錢嗎？”
顏錦使勁搖了搖頭。
轉過頭來又對楚軾道：“你有錢？”
“有點。”
“多少。”
“三十萬兩銀票。”
“拿出來。”
楚軾干笑一聲：“師姑姑這樣不太好吧。”
“她”懶洋洋的指了指顏錦，花小晌又道：“欠了我五十萬兩。你現在替她還了三十萬兩，她還欠著我二十萬兩呢。公子說說，是哪里不好了呢？”
鬼谷里師徒情不深，兄弟情不深，姐妹情更是別提。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金錢至上。鬼三嗜愛珍寶玩物勝過徒弟，師兄妹之間亦是錢財分得清清楚楚，萬事都要明碼標價。
三只千忘蠱五十萬兩銀票，江湖價錢，不商量，不砍價。顏錦拖著瘡痍燭盡的身體問她要蠱的時候，花小晌面不改色的告訴她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楚軾聞言一噎，半晌，又道：“談錢傷感情。”
花小晌沉聲道：“是挺傷感情的，欠了一年了。”
楚軾伸手碰了碰顏錦，恨其不爭道：“你怎么能欠人錢這么久不還呢！”
“不是我欠的。”顏錦驀地站直了身子，脫口道：“你欠的。”
楚軾：“……”是我欠的，全都是我欠的。
“阿六。”朝著還在遠處正在和老板討論美酒佳釀歷史的阿六喊了一聲，楚軾招招手讓他過來。
“少爺，怎么了？”
“把身上的銀兩都給師姑姑。”
猶如一頭棒喝，晴天霹靂，阿六噌的一下把自己的脖子伸長了兩厘米，叉腰道：“讓我看看是哪個師姑姑這么黑心！”
“是我。”
精巧瓜子臉，眉梢之間纏繞似是纏繞泛水的柔情，清冷的黑瞳如同涯谷下的深淵，似是盯著這雙眸子看久了，便會不知不覺的沉淪進去。阿六眼神飄忽了幾下，默默把脖子收回來，輕聲對楚軾道：“這是……師姑姑？”
楚軾鄭重的點了點頭。
“三十萬兩銀票？”
楚軾再次鄭重的點了點頭。
“少爺你欠的？”
楚軾深深的看了顏錦一眼，道：“嗯，我欠的。”
撓破了腦袋也不知道少爺怎么就突然欠了漂亮姑娘這么多銀兩，可是轉念一想，少爺做事又向來荒唐不得解。無奈哭喪著臉接受了這個事實，阿六對著花小晌說了聲“姑娘稍等一下。”便利索的跑上樓去。
花小晌倒像是還沒出戲，百感交集似的上下掃了她和楚軾兩眼，嘆了口氣，又恨鐵不成鋼的移開了目光。
楚軾：“……”
顏錦：“……”
怎么感覺自己像是個馬上要被人贖走的苦命姑娘？
雖是不舍，卻也只能把錢拿了出來，阿六如步碳盆似的從樓上走下來，慢悠悠的五十萬銀兩遞給花小晌，眼角像是還有幾片淚花在閃爍。
花小晌接過錢往懷里塞了塞，道：“現在你們倆都沒錢了吧？”
三人皆是不語。
“那就要聽我的了，小錦兒，跟著師姐……姑姑來吧。”
顏錦咬牙望天，不情不愿的被花小晌拖著往樓上走。
“花小晌？”
“干什么？”
“你是不是已經一天一夜沒休息了？”
“這不常事嗎？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不行。”顏錦嚴肅無比的拉住花小晌，篤定道：“會禿頭。”
花小晌：“……”
奈何春風不度，我為魚肉，人為刀俎。顏錦“小白鼠”扒拉在梯子上掙扎了良久，終于還是被無情的拉進了“小黑屋”。
屋內……怎一個慘字了得？
樓下的客堂里依舊喧囂不停，幾個吃酒大漢手拿葷肉談天說地，面上一會兒是震怒，一會兒是興奮大笑，像是身臨其境了一般。佩劍的世家弟子，俠客高士昂頭路過，臉上的不恥與嘲弄早已懶得隱藏，相互對視一眼，浮現幾抹譏笑，自覺高其一等的轉頭向別處望去，視線正被西南角落里一人深深吸引。抬手迅速的整理自己微亂的道袍，快步走西南角走去，恭敬作了禮，溫聲道：“見過自知宗師”。
楚軾無聊的敲著桌子，半瞇眼看著西南角“師慈徒孝”的一幕。
大武當自知宗師，江湖名門正派之模范，各派世家弟子之向往。一手遮天掌打下來，尋常弟子必定再喘不了半口氣，一命嗚呼，就算是小有成就的司命級別的，也是等同要廢去一身修為。
昨日顏錦說其“名聲不好”，也該是在離谷這等江湖邪教中名聲不好。自古以來便是這樣，自詡正派的看不起半壞不好的邪教，亦正亦邪的邪教也是看不慣正派那些假面君子。所以說大武當的“君子”們每年都要在外面詆毀離谷幾次也是個不爭的事實。
阿六默默在旁邊哼哧了半天，惱怒道：“少爺到底是要哪一個？”
楚軾不解：“什么哪一個？”
“顏姑娘和你方才欠了錢的哪位姑娘，你到底是喜歡哪一個？雖說只相處了兩日，我也看出了少爺對顏姑娘著實不同。或許是那次街上少爺一眼鐘了情，又或許是顏姑娘當真是和少爺有過淵源。可是少爺你說過，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你現在如此，怕不是要昏了頭腦？”
楚軾苦笑著搖了搖頭：“你懂什么。”
阿六頓時一急，道：“我是不懂，我只是怕少爺……”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阿六硬生生憋了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