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了一會兒,心中也好受了許多。楊誤稀想著,就當什么都沒發生吧。出完這趟差,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各不相干。
葉琛也感受到了楊誤稀深重的怨氣,故而也沒再叨擾她。他對于楊誤稀這樣過激的反應很納悶,且并未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
到了晚上,葉琛親自去敲門,冷靜后的楊誤稀算是很給面子,安安靜靜地開了門。
“葉總,有事嗎?”她故作鎮定。
葉琛微微一笑,身子靠著門,樣子略顯慵懶。“吃飯了。你午飯都沒吃呢!”
“謝謝了啊。我不餓,你們吃吧。”說著就要把門關上。
“哎,等等!”葉琛伸出胳膊將門擋住,“就知道你不吃,給你帶了水果和零食。”
楊誤稀順著視線往下看,果然好大一袋子。“我在減肥,你留著自己吃吧。”她擠出一絲微笑。
“我不吃零食。”
“那你給謝師傅,他吃!嗯?”
葉琛悶笑了一聲,緩緩讓開身子,“那好吧。晚點我再來叫你!”說完便退出門外。
楊誤稀猛地將門關上,雙手十指插進頭發里捋到發梢,順著門縫滑下去,癱坐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他,讓他從那個冰冷如山的樣子變成了現在的潑皮無賴。
這都是些什么?霸道總栽愛上我?
咦——想想都覺得肉麻。
終究抵不過肚中饑餓,楊誤稀還是走出了房間,來到餐廳。
老遠就看見謝師傅朝自己招手,她正要走過去,卻又看到葉琛與謝師傅同坐一桌,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坐了過去。
葉琛只顧低頭吃飯,面上表情看不甚清楚。
倒是謝師傅招呼她趕緊坐下。“吃這么少啊?”
“還好吧。”
葉琛還是沒說話。三人就安靜地吃完飯,謝師傅說要去洗車。
“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楊誤稀說道。
“葉總說一會兒還有個宴會,讓我們都去。”
“我吃過飯了,我不去。”她可不想被灌一肚子酒。
“葉總一個人去,咱也不放心啊。”
喝死他活該!楊誤稀在心里念著,卻也有些擔心。
宴會定在九點。
肯定沒好事。
楊誤稀極不情愿地與葉琛一道走進了包廂。
“葉總,你可來了。”一個四十歲上下,頭發已經禿頂的中年男子笑意盈盈地過來攬住了葉琛的肩膀。“今天,可是你的主場。”
葉琛卻并未作過多回應,只回頭朝楊誤稀瞅了瞅,示意她跟上自己的步伐。
“喲,這位是?”另外一名同樣油膩的戴眼鏡的中年男子盯著楊誤稀問葉琛。
“這是我同事。小楊。”葉琛將自己身邊的椅子往后一拉,示意楊誤稀坐在自己身邊。
“同事啊。呵呵,這么年輕漂亮的同事,葉總真是好福氣啊!”禿頂的男子說道。
楊誤稀僵硬地笑著,端起水杯掩飾厭惡和尷尬。
“葉總,今天喝什么酒啊?”有人問道。
“今天不喝酒,只吃菜。”葉琛這才露出一絲笑容。
“開什么玩笑?”有人抗議。
“就是——”
“我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喝不了。大家要想喝就喝點……”
“不舒服啊。確實……需要一個好身體……”
“葉總這么年輕,身體好不好的,還用你操心……”眾人跟著起哄。
楊誤稀只裝作聽不懂。
“說不喝就是不喝,你們別瞎鬧騰……”葉琛又有些冷臉了。
“葉總,你這樣說,那我們還能說啥,趕緊上菜……”禿頂男子一邊吩咐服務員一邊接過她手里的水壺給葉琛倒水。
七嘴八舌地,楊誤稀只覺得聒噪。
菜很快上了來,早有人打開了兩瓶五糧液。
他們還真沒勸葉琛喝酒,倒一個勁兒地跑來跟楊誤稀喝。
楊誤稀不勝其煩地拒絕,他們卻只說她吃菜就行,然后一飲而盡。
這種套路,楊誤稀見多了。他們愛喝就讓他們喝吧。不過她實在搞不懂,既然不喝酒,那葉琛來吃這頓飯的目的何在。
飯局并未拖很長時間,因為葉琛已經吃好了。其他人只得不再鬧騰。
大概十點鐘左右的樣子,眾人將葉琛和楊誤稀送上車,才簇擁著回去。大概是接著喝的樣子。
這些葉琛都不做理會。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會來這樣一個無聊的飯局?”在車上,葉琛見楊誤稀一直無話,便忍不住先開口。
楊誤稀深吸一口氣,又吐了出來。“這是領導的事,我們做下屬的無權過問。”
還在生氣,葉琛悶笑了一聲。“有很多事,不是你表面看到的和想到的那么簡單。”
“是啊,人永遠是最復雜的。怎么都看不透。”楊誤稀也學著他的語氣故作高深。
葉琛搖了搖頭。
車輛駛進隧道,楊誤稀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就像香港經警匪片里殺人搶劫的地方。
“早點休息!”葉琛將楊誤稀送到門口,在看到楊誤稀面無表情地要去關門時,又補充道:“你是不是對我的做法很厭惡?”
楊誤稀眼睛一瞟,很不耐煩地說道:“這是我的事。葉總就不要操心了吧。”
“小孩子家家!”葉琛笑道。
楊誤稀猛地關上了門。葉琛的手指差點被夾到,嚇得他趕緊放在嘴上吹了吹。
躺在床上的楊誤稀翻來覆去睡不著。好在明天就要返程了,想到就能回到江城了,心中才稍安。
葉琛則拉開窗簾。高樓大廈亮如白晝,遠遠地看到幾座大橋橫貫在長江之上。夜色如月光水華,爬滿這城市的每一個角路。唯獨沒有照亮他。
手機里,母親發來了很多語音,都是關于父親的一些事。不是催著他回家,就是說要凍結他的銀行卡之類的。
葉琛不勝其煩,索性將手機扔在床頭,靠在窗邊吸煙。
他所見的皆是嬌滴滴的女人,當楊誤稀拿著一瓶純凈水問他喝不喝時,他就眼前一亮。
這個干凈利落的女人。
他故意用冷臉遮掩自己的心慌,他故意走在前面,留給她一個背影。
他看著她在超市中挑選餐具、廚具,看著她扛著大包小包累得氣喘吁吁,甚至見她卷起褲腿給他刷馬桶,撣灰塵……這一切,都太安靜太美好了。
他想和她建立聯系,這次出差恰好是一次機會。所以他便向陳清華提出,讓楊誤稀和他一起。
要不是公司打電話催促回去,他還想帶著她在宴石周邊轉轉。
他想著,只要將她多往自己身邊拉,她的心就能給他留一個位置,只要跟她多經歷一些事情,她就能將他記得更清楚一些。
這世間,有幾個人能讓自己記得很清楚呢?又有幾個人能將之放在心尖兒上?
這夜晚的寂寞如同香煙,蠢蠢欲動,讓人戒也戒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