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觀占地頗廣,李成風隨著那青衣弟子七拐八抹,大片殿宇早已拋在身后,只覺周遭群山環抱,僅有一條小道蜿蜒伸向遠處,卻又被大片山林遮沒。
二人沿著小道又行了約莫盞茶功夫,李成風便見前方豁然開朗,一座通體黝黑的石屋突兀地出現在眼前,石屋前是一片藥田,約莫畝許大小,三面圍著籬笆,爬滿青色枝蔓,另一面則有一條小溪穿過,溪水清澈,汩汩流淌。
走到近處,李成風只見藥田被均分成許多小塊,每塊都栽種著近百株紅色植物,有高有矮,長勢不一。
“這便是你今后要看守的藥園,這片藥田被分為十二小塊,每月都有一塊藥田成熟,之前我藥殿每日派人打理,此月的紅香草怕是再過旬日便可成熟,你今后需細心打理,切莫荒廢了!”青衣弟子指著藥田對李成風說道。
李成風點頭稱是,隨即問道:“敢問師兄,不知這藥草平時習性如何,有什么需特別注意的地方嗎?”
那青衣弟子聞言也不說話,反而徑直向石屋走去,李成風見狀微一愣神,旋即跟上前去。
進入屋內,李成風只見此間陳設簡單,僅有石床石桌石凳各一,另有些簡單的農具雜物堆在墻角,許是久已無人居住,俱是落上厚厚一層灰塵。
但見那青衣弟子目光微掃,而后伸手向石桌抓去,隨即一本書冊便出現在其手中,之后略帶玩味地遞給李成風,解釋說道:“此藥種植之法和具體習性書中皆有注明,你仔細研讀就知,另外你每月只需按時交上八十株藥草便可!”
李成風伸手接過,只見封皮上寫著《藥典》二字,當下也不著急細看,而是繼續追問道:“師兄之意是每月藥田所出之藥,不論多少,只需交足藥殿八十之數便可對嗎?”
“正是,屋外每塊藥田栽種的藥草足有近百,師弟若細心打理,每月八十之數應該不難。”青衣弟子眉頭一挑,接著說道:“此處石屋便是守藥弟子所居之處,你每日若不及回觀便可在此處安歇,所食米糧也可按月到伙房支取!”
李成風聞言微微頷首,當下那青衣弟子又與李成風說了些平日所需注意的細節瑣事,而后略一抱拳,便獨自返回觀中去了。
李成風看著那青衣弟子轉眼間隱沒在小道盡頭,臉上略有所思,旋即找了塊空地隨意坐下,手中捧著藥典開始仔細研讀起來。
約莫大半個時辰之后,只見李成風合上藥典,眉宇間皺作一團,接著起身來到藥田之中,竟然開始數起藥草來。
“一千零九十八株!”待到正午時分,李成風終于將畝許大小的藥田數完,口中呢喃一句,不由陷入沉思。
據這藥典所述,此藥名為紅香草,一年一熟,成熟之時會有淡淡清香散發開來,并且結有一籽,狀若紅豆般大小,而將此籽再次埋入土中,細心照料,一年之后便可以再次成熟,周而復始……
但問題便出在這粒籽種上,藥典之中特別注明,紅香草的籽種竟然有近半是死種,根本無法成活,也就是說眼前這片藥田所種紅香草,待到來年便會減產近半。
這片藥田被等分為十二塊,每一小塊栽種的月份不同,以此保證每月都有一批紅香草可供成熟使用,但是若將所結籽種埋入地下,只怕會有近半難以成活,淪為死種。
藥殿卻是不管這其中關竅,每月都要足額收取藥草,卻又不給補足藥種,每月收取藥草若有不足,便需守藥弟子以餉銀替補。
李成風想起劉大今早所言,心中苦笑,這第一年尚且好辦,只需細心照料便好,可待到來年此時,怕是每月上交給藥殿的都有虧空。
至于第三年,第四年……
這是一個死結,李成風能輕易地想象到,自己那每月十兩的餉銀根本不夠填補這中間的差額。
“吳飛……”
李成風目光漸冷,他與那吳飛無冤無仇,此事背后怕是有人指使,而能使動吳飛的也只有觀內高層了,李成風心中不由浮想聯翩。
不過此事李成風一時半會也想不到什么妥善辦法,反正還有一年之期,現在當務之急是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李成風知道,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都會土崩瓦解。
當下李成風不再多想,反而開始左右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
這片藥田深處后山之中,只有一條小道與觀內相連,周圍俱是山林古木,蜿蜒起伏,如同兩支厚重的臂膀,將這邊塊藥田籠罩其中,除了偶有清脆鳥鳴劃過外,端的是清雅幽閉,寂寥無聲……
若撇開藥田之事不談,眼見如此環境,李成風還是頗有幾分歡喜之意的,他前世就曾憧憬過能如這般,每日晨鐘暮鼓,誦經打坐,但那時終南山開發嚴重,游人入織,李成風也只能盡量找些僻靜的地方而已。
至于眼前小溪,目光所及,自遠處山林中穿行而過,蜿蜒而下,不知流淌去何處,忙碌半天,李成風早已口渴難耐,當下來到溪邊,掬了一捧溪水,只覺入手冰涼,喝在口中,微微甘甜。
隨后李成風又返回石屋,在雜物中略微翻找,不多時一只木盆便被其拿在手中,而后又找來抹布,去溪邊打了盆溪水開始收拾屋子,待到李成風忙完瑣事,這才有空重新翻看起藥典這本醫藥典籍來。
前世醫道不分家,李成風也曾涉獵一二,也是因為采藥,前世的李成風不幸失足跌崖而死,如今想來似乎一切早已注定,李成風心有所感,不由微微一笑,而后思緒便沉浸在藥典之中。
這藥典所錄俱是世上常見的各種藥草,不但配有圖畫,而且詳細記載每種草藥的習性作用。
李成風目光所及,便看到了前世幾種熟悉的種類,只是名字稍有出入,再細看習性作用,果然大致相同,不過其中也錄有許多前世沒有的草藥,便如那紅香草,前世李成風便聞所未聞,竟然是打熬筋骨,修煉氣力的一味主藥……
就這般,李成風邊看邊想,時而眉頭深鎖,時而點頭微笑,待到日落西斜竟然也恍若未覺。
只到腹中響動,一陣饑餓無力的感覺傳來,李成風才終于合上藥典,閉目微微思索了片刻,旋即起身,圍著藥田左右轉了一圈,見其中的紅香草一切如故,而后便將藥典揣在懷里,尋著小道,大步往觀內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