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壓抑的氛圍中,兩個清潔工低著頭,面無表情,奮力地拖去拳臺上斑駁的血跡。
不大的拳臺上,還站著個小水桶般的主持人,看氣質傻乎乎的,一邊有些狼狽地躲著拖把,一邊操著口蹩腳的國語,聲嘶力竭地大叫著:“下一場比賽,至關鍵的數字,便系‘七’啦!”
血腥氣沖入鼻腔,黃豆的汗珠從他豬頭般的面頰上不斷滴落,他努力地熱著場,粗短的手指沖著四周觀眾席指來指去:“那為咩是‘七’咧?雷哋雞母雞哇?雞母雞囁?哇!真的滿場一個都母雞哇?”
主持的節奏感一塌糊涂,壓抑、血腥的黑拳,給他搞成了一個不入流的脫口秀,觀眾們噓聲四起,某個被他指到的人撇了撇嘴,輕聲問旁邊:“馬的,這傻叉誰啊?哪兒找來的?”
旁邊小弟連忙堆起笑臉:“老大你忘啦?他演電影的嘛,《無間臥底》,演的就是個傻叉啊,后來頭腦不好亂放屁,被封殺了嘛。”
“哦——”老大恍然大悟:“我說眼熟,原來是那個——哎,他們那邊怎么說來著?”
“撲該啦。”小弟大笑。
“對!原來是這撲該——”老大也笑起來,笑意猙獰:“回頭去問一下,一個被封殺的撲該,為什么我們要找他來?”
“老劉找的,說大小也是個名人嘛。”小弟知無不言:“不過主要是便宜啦,超便宜,巨便宜那種。”
“草!”老大滿臉不屑:“老劉也傻了,便宜就用?你看他那個死相!奶奶的,回頭你叫人丟這撲該下海,讓他自己游回去吧。他老母的,頭腦不好就能隨便指著我嗎?”
傻叉兄還不知自己的命運,依然很賣力的上躥下跳:“哇,那既然大家都母雞呢,那就由小弟來揭露,究竟關鍵數字為咩是‘七’咧——”
他做出一副夸張的神情,聳眉瞪眼,手指畫著夸張地幅度指向一角,追光燈打了過去,光柱里,墻角的小門,一個相貌平平的男子緩緩走出,他似乎有少許緊張,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抬手,抱拳。
傻叉兄將手一抬,猛地比出個七的手勢,“因為這是功夫仔第‘七~~~~’場比賽!都知他已經贏足六場,如果贏下最關鍵的第七場,哇,獎金翻十倍,比前六場加起來都多啦!”
傻叉兄說得眉飛色舞,使勁沖“功夫仔”招手:“功夫仔,上來啊!”
“功夫仔”一步步走到拳臺邊,老老實實地爬了上去。
“丟!”傻叉兄嘴一撇,做失望狀:“雷都叫功夫仔嘛,我都以為雷都會咻地一下,用飛的嘛。噫~那輕功都不會,叫咩功夫仔啊?”
功夫仔神情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還能開工?看那輕佻無比的賤樣,拳頭忍不住發癢。
“那功夫仔啊,我呢采訪雷一哈。”傻叉兄表情賤兮兮地往上湊:“雷雞不雞,雷今天的對手是誰呢?”
“殺人王。”功夫仔的語氣還算平靜。
“哇!”傻叉兄猛地跳開,好像吃飽了大便一樣歡騰:“原來雷都雞啊!沒錯,今天功夫仔滴對手,便系連續在這里贏下六十九場、超級可怕、超級威風的無敵猛男,殺——人——王!”
他伸手一指,另一側的小門,燈柱照射中,一個健碩的男子,低垂著頭緩緩走出。
“哇——”全場驚呼不斷,雷鳴般的掌聲響成一片。
“他曾橫掃泰國拳壇,創下全勝業績,又因為渴望肆無忌憚的殺~~~~~戮,所以走向地下,連勝六十九場,連殺六十九名拳手!他就是終極魔鬼武器!泰拳!殺~~~~~人王!”
掌聲中,傻叉兄滿臉漲紅地從口袋里摸出一張下注單瘋狂揮舞:“Look,我都有賣他贏啦!”
“殺人王”慢慢走向拳臺,伸手一搭,一個利落至極地翻身,輕松躍上。
功夫仔警惕地打量著對方,深深吸了一口氣。
沒想到自己才剛剛第七場比賽,就碰上了這個讓所有拳手談之色變的家伙。
他也曾想要放棄,但是按照這里的規則,一旦確定了比賽對手后,還要棄權的話,那么之前比賽所贏得的獎金,必須全部奉還。
所以,拼了。
前六場比賽,自己也打得順風順水,如果真下狠手,那六個對手都不能活著下拳臺。所謂殺人王,也不過打得比賽比自己多、又心地殘忍一些而已,若是下手狠一些,未必就怕了他。
雖然知道對方很強,情緒也難免緊張,但是二十年的武道生涯,還是給予了充分的底氣。
于是,被叫做“功夫仔”的拳手,神情漸漸放松了不少。
殺人王依舊面無表情,讓整個拳館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度。
傻叉兄咽了口口水,很敬業地湊過去,沖著殺人王低頭哈腰,問:“吶,我都雞雷殺人王的赫赫威名嘛!你系我哋愛豆啊!所以小弟今日就問一句:殺人王,今天拳賽,會唔會放這功夫仔一條生路走呢?”
殺人王身不動、臉不動,只有眼珠子在狹長的眼眶中微微移動了一下,斜睨了傻叉兄一眼,又轉了回去。
傻叉兄猛地打個寒噤,顯得又是驚恐又是激動,連連后退,同時點頭如搗蒜:“嘩,真地有殺氣噶!我雞我雞,殺人王意思系,他絕不放過這位功夫仔啊!”
他快速移動到功夫仔身前,滿臉幸災樂禍地壞笑:“吶,功夫仔啊,殺人王都說要打死雷啊,而且我們都雞啊,功夫嘛,干不過泰國拳滴啊,所以你死定啦,現在要不要留個遺言先?”
也許你主持的風格就是這樣討人厭,可是現在,不是TMD頒獎典禮啊!
功夫仔忽然一把搶過他的話筒,誠懇問道:“主辦方,我想咨詢一下,如果拳手打了主持人,你們怎么處理?”
三秒鐘的靜寂。
之前那小弟忽然站起身:“我老大說了,拳臺之上,生死不論。”
“吶!不講法律是吧?我哋簽約做司儀啊,又非拳手!”傻叉兄大驚失色,一邊指著那小弟大叫,一邊扭頭就要逃下臺,忽然衣領一緊,整個人嗖地一下被拽了回去,隨即噼里啪啦一通響亮,功夫仔甩手連抽了他十幾個大耳刮子,那張總是又賤又傻的胖臉瞬間變成了真?豬頭。
“饒命……”傻叉兄口吃不清地嘟囔道。
“垃圾。”
功夫仔低哼一聲,一腳踹得傻叉兄雙腳離地,帶著一聲長長的慘叫,直接從臺上飛了出去。
“哇!”
這一腳力道之強,罕見罕聞,觀眾席頓時響起一片驚呼,少數搏冷門的觀眾更是激動不已。
殺人王的雙眼睜大了些,露出一絲期待的神色。
功夫仔勾起一絲笑意,手中的麥克風往嘴邊一湊:“OK!熱身結束,拳賽開始——殺人王,來啊!”
“啊”字的尾音還在空氣中飄蕩,麥克風已經被他高高拋起,空氣穿過,發出“滋嗚”一聲怪響。
功夫仔一個大步,重拳搶攻殺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