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經(jīng)理,您這是哪的話?”
“哦,看來是我們公司虧待你了——”
“總經(jīng)理,您說得對。的確是我的問題,我再去重新修改方案。”
強龍不壓地頭蛇,為了糊口我只能忍氣吞聲。
雖說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呀!為了不落人話柄,我能做的就只有努力做到無可挑剔,不出錯。沒想到千算萬算偏偏在今天栽了跟頭,簡直防不勝防。
“楓姐”安然從座位上小跑過來,湊在我耳邊小聲說,“董事長找你好幾次了。”
“我知道了。”我把手里的包扔給她,隨后直奔董事長辦公室。
我本著打不還手罵不還嘴的原則,顫顫巍巍地推門而入。
一個啤酒肚老男人眼底盡是諷刺:“終于舍得回來了?”
我當沒看到,陪著笑臉說道:“董事長,我今天真有事。”
“看來是我這座小廟,容不下你這座大佛了?”
我暗道:忍住,忍住,為了糊口,一定要忍住。不然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我放低姿態(tài),唯唯諾諾地道:“董事長,您這是什么話?我生是公司的人,死是公司的鬼。”
“好一句死是公司的鬼。”老男人挺著啤酒肚站起來,憤怒地把一沓紙扔向我的臉,“你說說你,出了這么大的差錯,還有臉說自己有事?”
我撿起地上的紙,仔細一看,這不是我前幾天做的策劃嗎?有什么問題嗎?我不明所以然地問:“然后呢?”
“然后呢?”老男人指著我大罵,“你還好意思問,你把人家的時間提前了一天,你還好意思說。怎么?提前一天是你要去結(jié)婚?”
“不可能!”我斬釘截鐵地否定道,我怎么會出現(xiàn)這么大的紕漏呢?
“要不是今天崔倩發(fā)現(xiàn)了,及時說出來,你說說會給公司造成多大的損失?你賠得起嗎?”
崔倩?我突然明白這是怎么回事。當初這策劃也是她交的。可我沒證沒據(jù)的,只能背這個大黑鍋。
我把姿態(tài)直接放到地下層道歉道:“董事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有用嗎?可以彌補公司的損失嗎?可以掩蓋你所犯的錯誤嗎?”
“這不是還沒損失呢嗎?下不為例,我會注意的。”
“還沒損失?是不是還沒造成損失,你覺得很遺憾?讓你失望了?”
“我不是……”
“別說了。”完全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老男人繼續(xù)說道,“部長的位置我已經(jīng)讓崔倩頂了,你呢……”
“我靠!”一提崔倩,我就來氣。“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趕我走。到底是誰搞的鬼,你心里不是比誰都清楚?蛇鼠一窩。”
既然要走,那就要走得有尊嚴:“一個破公司,你以為我樂意待?想趕我走?求之不得。祝賤公司早日破產(chǎn),越早越好。”
說完瀟灑地摔門而去,留下一臉失色的老男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與其平靜地選擇接受,不如拼個魚死網(wǎng)破,走也要給他留個不痛快。
剛走幾步,我就后悔了。我是解氣了,可工作沒了。
工作的這幾年什么大風大浪、什么黑幕、裙帶關系、潛規(guī)則沒見過?明明清楚得要命,做的又是另外一回事。我這火爆脾氣,來了擋都擋不住,但也來的快去得也快。我的房貸呀,我的雞腿呀……我現(xiàn)在回去認錯還來得及嗎?要是我不這么沖動,大不了做不了部長,不至于被解雇。
雖說金錢是這個世間最骯臟的東西,但沒錢,你試試!
我身上似乎壓著千斤,舉步艱難。
辦公室的路,也變得異常漫長。
我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大家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圍了過來。
“部長……”
“部長,你還好嗎?…”
一聲聲部長叫得我腸子都悔青了,沖動是魔鬼,害人害己。
我無所謂地扯出一個微笑:“我已經(jīng)辭職了!”
“啊!楓姐,你被董事長炒了?”安然不敢相信地說,“沒那么嚴重吧?”
看吧,連工作不到一年的人,都看得出來沒那么嚴重。黑幕,赤裸裸的黑幕。這擺明了就是個為我而設的專屬陰謀!
“哪輪得到他炒我,是我炒了他。”都快上街乞討了,我還不忘調(diào)侃。
“部長……”
“沒辦法,誰讓我沒有本事去正規(guī)的公司,沒有本事去找五險一金的工作呢?只能在這看老板心情的公司呢?”
“部長……”一個個竟紅了眼眶。
我雖脾氣直,但待人不薄!特別是這些才剛大學畢業(yè)的小男生小女生來說,我就是他們皚皚白雪中的那一粒碳。
安然上前抱住我:“楓姐,可不可以不要走。”
看吧,一句話暴露年齡。這些天真不切實際的想法,也就她們這些小女孩才會有。
“能不走,我會跟自己的飯碗過不去?會跟鈔票過不去?”我拍拍安然的背,故作不悅地說道:“放手,我都快被你勒死了。別人就算了,你難過個什么勁?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不嫌害臊啊?”
安然不樂意地放開我:“我不想你走嘛!”
話是這么說,手卻很老實地幫我收拾東西。我東西很少,整理起來省了不少事。
整理完東西,我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又不是以后見不到了,大家好好工作。”
“非走不可嗎?”崔倩尷尬地站在人群最后面。
我想,她也沒想到我竟會如此沖動吧,她想的只是把我從部長位置上拉下來而已。只是不管她本意是什么,此時此刻我是真的恨她。以前我也恨她,也會在背后說她壞話,只是那時候我至少還有一點愧疚。可是現(xiàn)在除了恨,我對她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感情了。
“你不是比誰都清楚嗎?你都下了這么大的血本,不贏豈不是說不過去?”我陰陽怪氣地譏笑道,“小c。”
c字母中的第三個,俗稱小三。剛好她的姓也是c,所以別人看不出什么,只有我們兩個懂得其中的含義。完美詮釋了什么叫敵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敵人是你曾經(jīng)最親密的人。
古人也說過: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
陌生的仇人并不是最為‘可怕’的存在;相反的,最為熟悉你的仇人才最為‘可怕’。
反正都要走了,干干脆脆地撕破臉皮。沒必要佯裝大度,虛與委蛇。
“你好得到哪?你也不見得有多善良,別總把自己放在道德的最高點,去指責別人。”崔倩也不甘示弱,陰陽怪氣地說道,“嫁都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有時候口不擇言才是最傷人的。我們彼此互相折磨,用最鋒利的匕首,不停地刺向彼此最脆弱的傷口,最后血肉淋淋。
“那也比你好,至少我不會淪失道德,自甘墮落!”
有一種友情不會輕易輸給時間,但會輕易輸給信任。真是鐵打的時間,流水的閨蜜。我們變成了彼此最陌生的樣子。
不得不說,時間真是強大,強大到可以把陌生人變成知己,也能把知己變成仇人。
崔倩苦笑道:“看來是我低估你了,我還以為你……”
崔倩不是低估了我,反而是高看了。如此鋌而走險地為難我,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以為什么?”我打斷她的話,故意誤解她的意思,“以為我會和某人一樣?我不會像某人不知廉恥!下賤!再不濟,我也懂得最基本的‘自愛’。”
其實我知道,她并不是這個意思,但是想看我的笑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說什么也不能輸氣場,想看我落魄的樣子再等幾百年吧!
“南楓。”崔倩竟意外的有些黯然神傷,“我們一起經(jīng)歷了上了大學,而畢業(yè)照沒有我們的遺憾,一起經(jīng)歷了人生大大小小的挫折。現(xiàn)在卻變成了人生中最礙眼的存在。”
剛畢業(yè)時。
我們兩滿懷心志到處求職,互相鼓勵。
“瘋子,今天的面試有沒有信心?”
“當然,這可是我的專業(yè)。”
“既然你這么有信心,我也就不客氣了!各憑本事!”
“承讓,承讓!”
直到處處碰壁,直到走投無路四處奔波,只為找一份能糊口的工作。
“不出意料,我也被刷下來了。”
“沒事,又不是第一次了,習慣就好。”比起我,崔倩釋然得多。
“你看看,這些是我剛剛在求職欄上撕下來的。”崔倩把手里的求職單分一半遞給我:“瘋子,我想過了,我們以后分開行動,些許這樣機會大些。”
“啊!我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我想去深山老林隱居,這社會實在太不公平了。”我氣餒地接過單子,“我算是終于體驗到:什么叫畢業(yè)就等于失業(yè),什么叫學歷決定人生,什么叫能力再強也抵不過上頭有人。”
“別說些沒用的。”催錢不停地用筆勾勾畫畫,“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我灰心喪氣道:“憑什么,我一個靠實力的,還拼不過一個靠關系的?”
“實力并沒有那么重要,機會之后才是能力,這是無法抵御的現(xiàn)實。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中更黑暗無情,你還沒接觸到全部;你所看到的人性陰暗,只是冰山一角;適度的殘忍,也沒什么不好。”
“大人們?yōu)槭裁床桓嬖V我,成長居然是這么殘忍的事情。害得我還那么渴望長大!”
“這就是人生的規(guī)則,大人們都心知肚明。只是看在‘愛’的情面上,藏著掖著,總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你,讓你感覺到這世道還是溫柔的。”崔倩把手里的一張單子遞給我,“要不你還是去試試?我覺得這個崗位挺適合你的。”
“這個今早不是去過了嗎?我不去。”我把單子隨手一扔,“那么小的公司,才剛剛開業(yè),全公司人都沒超過二十個。”
今早無意路過一家小公司,正在招聘策劃人員。崔倩把唯一的機會留給了我。
“瘋子。現(xiàn)在不是耍小脾氣的時候。我們現(xiàn)在是走投無路,是別人選擇我們,由不得我們選擇。”
我低頭沉默不語。
“從畢業(yè)到現(xiàn)在,你自己想想,多久了?我們得到的是什么?無數(shù)次的碰壁。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一個不能拼爹,沒背景,沒錢的人找工作有多難。”崔倩心疼地嘆息道,“你看看自己,每天忙到忘卻吃飯,生生餓出了胃病。但投出去的簡歷就像潑出去的水,換來的只有了無音訊的結(jié)果;無數(shù)次的面試,都只是陪襯;找一份工作猶如大海撈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