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顯示為昨晚十二點零一分,麥克斯他們首先看到的居然是法爾那赤裸著的肥胖的大肚子,而后一只惡心的沾滿了黃色醬汁的手在往畫面下方,也就是我們這位法爾先生的嘴巴里塞東西吃。我的天,這吃相可真是惡心極了,他那雙肥手不斷地拿起桌上的食物,而后又不斷地塞進畫面下方的嘴中,從他手中漏下的殘渣連帶著那粘稠的醬汁滴落在他那袒露的肚皮上,但他卻對此毫不在意,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手中的垃圾食品上。用‘不堪入目’來形容麥克斯他們此時此刻所看到的情景還真是夠貼切的。
“你就不怕噎著?”安東厭惡地說了句。
“這他媽管你什么事兒?”顯然我們的法爾先生再也無法忍受安東對他的‘虐待’了,他‘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可笑的是那帶有扶手椅子還夾在他的大屁股上。
“你要是噎死了就他媽管我們的事兒了!你給我坐下!!”安東一下就把法爾給按了下去,“在警局就給我老實點,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可是‘殺人嫌疑犯’!!”在安東的威嚇下,法爾又迅速恢復到了先前那副畏畏縮縮的模樣。
畫面中的法爾很快便吃完了飯,在他低頭清理了身上的殘渣并把手往褲子上蹭了蹭后,便從一只破舊的挎包中掏出了一張黃色的電子紙,開始填寫起上面的內容來,令安東始料不及的是,他完全無法看懂紙上的內容。
“是貿易聯盟的MCTD研究生試題?”麥克斯略顯驚訝地問道。
“是的。”法爾咕噥道,語氣中摻雜著惱火與畏懼。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們的法爾先生做起試題來倒還真讓人對他刮目相看,他的水平顯然很高,至少超過了麥克斯的水平,當麥克斯還在為屏幕中電子試卷上的方程式犯疑惑時,他卻很快求出了答案,且看起來準確無誤。
“是在準備參加下半年的統考?”麥克斯問道。
“是的,很早我就一直想把那個給考出來……”
“哦,考那個的確是不大容易……”眼前這張黃色的電子試卷勾起了麥克斯的陳年往事,他年輕的時候曾在貿易聯盟的地盤上混過,想當初他又何嘗沒嘗試過這個呢?然而就在此時,屏幕中的法爾突然丟掉了手中的電子試卷,一下子站起來沖出了房間。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麥克斯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還能出什么事?”法爾毫無征兆地爆發了,他手舞足蹈地吼叫著,兩只黑色的小眼睛劇烈地向外彈出以至于你會生怕它們掉出來。
“隔壁那個混蛋又開始做他的倒霉實驗了!還在半夜里!!那巨大的噪音和他那大喊大叫的毛病,我受不了了!我半夜不睡覺爬起來做試題你說為什么?還不是因為那頭蠢豬整個白天都沒個消停?”
“于是你不堪騷擾就殺了他!”安東彎下腰用腦袋頂著他大吼道。
“不!!一派胡言!!”面對安東的指控,法爾失聲否認道。
“該死!安東!”麥克斯立刻跳上前去拉開了滿肚子火的安東,顯然感情上對阿碧絲的同情影響了他的判斷力,“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伙計。”
“我看就是這么回事兒。”安東憤憤地說。
然而果真如此么?恐怕事實遠沒有安東所想的那么簡單,當畫面中的法爾丟掉電子試卷沖出自己的房間后,他開始以驚人的速率敲起了巴勒溫的房門,雖說麥克斯他們聽不見聲音,但想必法爾的這通敲門聲是絕對夠厲害的,但即便如此,過了好久之后房門才被打開,從門縫中麥克斯他們看到了一張極其蒼白的面孔,是內里·巴勒溫。
我們這位法爾先生二話不說推門而入,從他那劇烈晃動的肢體來看想必他的嘴巴此時也準沒閑著,他一路推搡著瘦小的巴勒溫,把他逼入了房間內部。巴勒溫一開始表現出了一臉的驚愕,但隨著法爾那又粗又肥的手指指向巴勒溫桌上的那些儀器以及那只巨大的灌滿了綠色液體的透明容器時,巴勒溫的面部表情忽然就從驚愕轉為了狂怒。
局勢瞬間就發生了逆轉,快得連麥克斯都來不及反應,只見巴勒溫不知從哪兒抄起了根棍子對著屏幕一頓猛敲,我們的法爾先生就這么狼狽不堪地給轟了出來。
在法爾被巴勒溫轟出房間的一瞬間,門‘哐’的一聲就關上了,只剩下我們這位倒霉的法爾先生站在那兒沖著門發呆,當屏幕右上角的時間跳到十二點四十五分時,法爾的目光遇到了巡視至此的阿碧絲,他望了她一會兒,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當時你說你是在散步?”已經平靜下來的安東此時問道。
“是的,我是這么說過。”法爾低聲回答道。
“你在口供中回避了這段事實我們可以理解為你不想受牽連,但你對阿碧絲小姐的謊言又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要知道當時你可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為了避免安東再次失去控制,麥克斯搶先提出了這個問題。
“因為……因為……”法爾頓時顯得窘迫起來,他抬起頭看了看大家,又馬上低了下去,“因為旅店方面不允許我去打擾那家伙。”
“嗯哼,為什么呢?”
“因為我和旅店之間定有協議,”法爾耷拉著腦袋,聲音則輕得像蚊子叫,“協議規定,與他為鄰的房客可以得到百分之三十的房租減免,前提是……”
“前提是必須忍耐他所發出的噪音,且不允許去你去打擾他?”麥克斯替法爾道出了原由,很顯然,事實就是如此了。
“所以我只能向她撒謊,我實在太窮了,”法爾痛苦地望著麥克斯,“我能有什么辦法?就是現在的房租我也快付不起了……”
是啊,麥克斯此時也開始同情起了眼前的這位窮困潦倒的研究生,一個人在這樣的年紀與經濟條件下還在為MCTD的學位而奮斗,這不能不讓人感到欽佩啊。屏幕中,法爾已經找回了剛才扔飛的電子試卷,他似乎找了些東西塞進了自己的耳朵后便又開始繼續做起試題來。
“巴勒溫每天都在房間里搗弄他的實驗么?”麥克斯邊看著屏幕邊問道。
“沒錯,他甚至從來都不用睡覺的,他做實驗時喜歡大吼大叫,我才搬進來那會兒還總以為是出了什么事兒呢!后來我才發覺這家伙每天如此,你們要明白,是‘每天’!還有他那些討厭的一直在發出很大聲響的破機器,幾乎是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不停地開著……”顯然我們這位法爾先生對他的鄰居有意見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知道他做的是哪方面的實驗么?他是干什么的?”麥克斯問道。
“我不知道,我想也沒人知道,據我所知他從不與任何人交往。”法爾痛苦地哀嚎道,“我沒有錢,所以只能住在他隔壁,除了忍受他那可怕的叫喊和噪音外,我毫無選擇的余地,這實在是太悲慘了……”
“所以今天凌晨一點三十到一點四十分那會兒,如果他發出呼救,就算你聽到了也不會去救他,是這樣的吧?”安東那帶刺兒的話語顯然是來者不善。
“事實上我是能聽見他叫喊,但他叫什么我聽不清楚,何況那時侯我耳朵里塞了東西。”他頓了頓,而后抬起頭來用堅定的目光望著安東,“但有一點你說對了,就算他叫救命我也不會去救他,我討厭他!我巴不得他早點死掉!!”
我的老天,這兩個家伙根本就像兩個在斗氣的孩子,麥克斯不禁搖了搖頭。
屏幕上余下的內容就顯得平淡無奇了,法爾一直埋頭于他的MCTD試卷直至凌晨一點五十八分,在被阿碧絲所發出那恐怖的驚叫聲打斷后,一切就這么結束了,對沃克敦·法爾的懷疑也就此煙消云散。
當麥克斯一臉疲憊地走出分析室后,一位陪在阿碧絲身旁的大約六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來到了他面前。
“我想阿碧絲小姐對此事件應該不會負有什么責任吧。”他的問話非常地謹慎。
“我看暫時沒有。”想必這位就是‘尼爾洛’旅店的老板費爾加比了,麥克斯看了眼他身后的阿碧絲,“她受了不小的驚嚇,也難為這姑娘了,先把她帶回去吧,費爾加比先生,我想她可能需要休息段時間了。”
費爾加比在感謝了麥克斯后,便帶著阿碧絲離開了警局。
對于費爾加比、阿碧絲以及法爾來說,他們的噩夢顯然已經過去,然而麥克斯呢?恐怕他的噩夢才剛剛開始呢。
“這下可麻煩大了!”當韋波斯特警局的時鐘指針指向了下午四點,望著眼前這份剛出爐的‘案發現場勘察報告’,麥克斯好一陣苦叫。
“怎么會什么都沒有?現場沒有勘察到任何與謀殺有關的線索?旅店門口還有對門赫里斯餐館的監視儀顯示從昨晚十一點到今天凌晨兩點之間沒有任何人進出過旅店?”同樣拿著勘察報告的安東納悶道,“那巴勒溫是怎么死的?我們幾乎把旅店所有的房間都搜了個底朝天,沒有半個房客,也沒有隱藏著的機器人,根本啥都沒有,也不可能是自殺啊,有很明顯搏斗過的證據!”
“沒準還有什么地方我們給遺漏了,那么旅店的那臺服務機器人呢?哦,在這兒,直到案發后才被打開......見鬼!”麥克斯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他的腦袋疼得厲害,“如果是謀殺,那兇手似乎只可能是阿碧絲和法爾中的一個,也不排除這兩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當然他們倆更可能全都是無辜的吧。”安東不以為然道,“‘大腦視覺殘留影像’的分析結果你怎么看?我承認我一點名堂都看不出來。”
“我也不知道,現在光靠那個就足夠宣判他們倆無罪了。”麥克斯撓了撓腦袋,該死,難道這回又要變成‘無頭案’了?他不禁為自己的探長頭銜擔起憂來,畢竟他所經手過的‘無頭案’數量也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對了,怎么巴勒溫做的那該死的實驗的分析結果是未知?我還指望那里面能稍微帶出點線索呢。”
“恐怕這方面挖掘不出什么線索來,據分析,那透明容器里的那些味道奇特的殘留液體不過是一些多功能培養液,我們的這位巴勒溫先生顯然是名生物學家,不過生化實驗室很難說清楚這家伙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畢竟我們發現那容器是空的,而多功能培養液的用途又多了去了,我看這或許倒并不重要吧……”
就在這時,妮可把腦袋伸進了麥克斯的辦公室,“頭兒說五分鐘后開會,點了你們倆的名兒了。”她沖麥克斯吐了吐舌頭,情況看起來很不妙啊。
“哦,不!”麥克斯和安東幾乎同時叫了起來,有什么辦法呢?兩個老是破不了案的‘飯桶’又得挨訓了。當麥克斯有氣無力地站起身時,他的手不小心帶到了擺在一旁的玻璃杯,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玻璃杯瞬間便去見了上帝,伴隨著玻璃杯那清脆的碎裂聲,麥克斯突然僵在了那兒,他雙眼突出,盯著碎了一地的玻璃渣,“等一下!”他大喊道,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好了等等再說吧,頭兒等著呢。”安東催促道。
然而麥克斯卻仿佛什么也沒有聽到似的依舊僵在那兒,他一動不動,就猶如一尊會冒熱氣的雕像。
“巴勒溫死的時候,阿碧絲正在打瞌睡。”他突然開口道。
“不錯,是這樣,”安東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那又怎樣?”
“也就是說,正好是在阿碧絲打瞌睡的那段時間里巴勒溫被人捅死的!”
“這話聽上去和前面沒啥兩樣。”安東開始顯得有些不耐煩了,“好了,伙計,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快!安東,我們要快!”麥克斯突然抄起他衣帽架上的大衣和帽子飛奔出了辦公室。
“喂喂,我說等等,麥克斯,你都知道什么了?”安東大喊著,但麥克斯此時已經跑出好遠了。“見鬼,頭兒那兒要怎么辦?這下我要倒大霉了!”無奈,他只好緊跟著麥克斯跑了出去,當他氣喘吁吁地追到警局門口時,麥克斯差點就開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