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鬧看到了地上的擔架,一把拽住我,努了努嘴,我會意,抓起來一副擔架,和胡小鬧出去了,因為用擔架運麻袋,卸車的速度快了不少。民夫們直沖著胡小鬧豎大拇指。
軍需官沖著我們一個勁道謝,聲稱,我們可以隨便拿多少麻袋。我把他拉到一邊,“嘿,你這兒有煙沒有。”
軍需官看著我,面露難色,我一看這就是有門兒啊,忙追著說道,“不要多,一兩包都不介意。”
軍需官轉了轉眼珠子,欲言又止。我把口袋里那把銀色的小刀塞到了他口袋里,他捏了捏口袋,看著我。
“日本貨。”我說,“玩玩的小物件。”
軍需官從他的辦公桌里,拿出來一個木箱子,我湊過去整整半箱子都是煙,他看我湊過去看,趕忙撈出來兩盒,趕緊關起來柜子門。
“這都是特供前線長官的,一斷貨,我就要吃嘴巴。別太張揚了,看你都是兄弟。”軍需官悄聲說道。
我連忙藏進了內里的衣服,怕打濕了它。“都是兄弟,放心吧。”
我和胡小鬧扛著麻袋,就回了陣地。
一停雨,敵人就要打炮,灌沙包的活計,只能冒著雨干。工事上很快就用沙包構筑成了。
鈕曉靜嘴里罵道,“娘的,一開炮,又白忙活。”
“那你等鬼子摸上來,你告訴他,等一會,我把沙包堆起來。”韓班副在一旁打趣道。
鈕曉靜又罵道,“娘的,他鬼子不是爹生媽養的?撇了爹娘,跑來這上海打個什么仗。”
“興許人家都是拖家帶口來的。”樂于冷不丁插了一句。
“男的能來,女的跑來干嘛?”鈕曉靜又問道。
“那幫男的頭腦不好,女的肯定好不到哪兒去,搞不好對面就有母鬼子。”胡小鬧信口開河就說上了。
“都是閑的,好好休息,說點有用的,誰會小曲兒,唱一個。”沈班長說道。
“對了,韓班長,你看。”說著,我掏出來兩包煙。
韓班副接過去,看了看,“可以啊,長官特供啊。來來來。”說完分了給沈班長和樂于一人一支,三人抽了起來。
下午,停了雨,雨一停,鬼子就上來了,一班長喊道,“休息啦,鬼子上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鬼子的大炮就轟了起來,伴隨著大炮,鬼子步兵也開始了沖鋒,踩著泥水,哇啦哇啦地沖了上來,來不及躲避,各種武器就開始了反擊。
鬼子就像是不要命一般,踩著地上的尸體就是一個勁地沖鋒。
因為炮火壓制,和雨水后,有的部隊還沒有構筑有效工事和火力點。鬼子迫近得很快。排長親自在一線戰壕指揮,“兄弟們,把鬼子放進戰壕,拼刺刀。”
鬼子進了戰壕,一場白刃戰再次展開。
滿是水的戰壕,對我們很有利,鬼子的訓練有素,在泥土里打了很大的折扣。不過饒是這樣,還是難對付。
一個鬼子滑進了戰壕,我和鈕曉靜同時一刺刀扎了進去,力道很大,直接給他按進了水里。
可是旁邊逼近的鬼子很快就過來了,拔刀調轉槍口是來不及了。我一把松開了槍,往旁邊土墻上靠,手招起來水,拍在他臉上,鬼子一個閉眼,我抓住了他刺空的槍,刺刀扎進了我旁邊的泥土。我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小鬼子睜不開眼,挨了一拳,沒站穩倒了下去,顧不上許多,沖著他岔開的褲襠就是一腳。鬼子吃疼松開了槍,我把刺刀拔出來,追上去,就要刺,斜刺里被一個鬼子截住了刺刀。
那鬼子站在戰壕上,居高臨下,刺刀扎了下來,我躲無可躲,大吼著,用槍托砸向了他的小腿。等他摔下來戰壕,刺刀已經失去了距離,我倆槍支當棍子用,互相打斗,就在誰也奈何不了誰的時候,我背后被扎了一刺刀,刺刀貼著我的大腿扎了過去,吃了疼,也就來了勇,我猛地撲上了前面的鬼子,抬不起來槍支刺,貼近了他,槍支從下往上刺向了他的下巴,我的刺刀穿過了他的嘴,我背后被猛地一頂,武裝帶被扎了,隨即背后一陣吃疼,我能摔槍托向后,砸到了一柄刺刀,猛地調轉槍頭,就沖了上去,小鬼子知道他的刺刀比我的長,干脆扔了槍,一彎腰躲過了刺刀,把我摔倒在水里,騎上來,就把我往水里按。
頭一進水,我就失去了抵抗,慌了心神。那鬼子不停的把我上下搖晃,往水里按,我扣了一把側壁上的泥,朝他丟過去,大概是沒有打到,我摸到了他的腰間,一顆手雷,我用最后的力氣摘了下來,那鬼子感覺到了,起身就跑,我從水里爬起來,眼睛因為進了水,加上短暫地缺氧,什么也看不清,迷迷糊糊眼前有個影子在跑,嘴里念叨著,“去你的。”手上發狠,用力地朝著跑了的鬼子丟出了雷。
手雷沒炸,因為我第一次不會用。
我坐在戰壕里,剛才那一剎那,真的以為,我是要去了。看了看周圍,戰友們還在殊死搏斗,我扶著墻爬了起來,摸到一支槍,朝著鈕曉靜的方向沖了過去。
鈕曉靜和一個鬼子,在戰壕上空地扭打,鬼子的鋼盔拿在手上,不停地朝著鈕曉靜砸,鈕曉靜用手擋著,手臂上已經出了血,看他臉上痛苦的樣子,快要堅持不住了。
我沖過去,一刺刀捅在他身上,那鬼子朝前撲下去,壓在鈕曉靜身上,鈕曉靜發出了一聲慘烈的叫聲,我推開鬼子,就要拉他起來他沖我喊到,“別拉我,胳膊都斷了。”
我拽著他腿,把他拉到了一個沙包前面,讓他靠著沙包,挺著槍,就在他身邊,一個鬼子沖過來,我拉開槍栓,就開了一槍,那鬼子倒了地。
鈕曉靜大喊道,“好樣的。”
我再次上了膛,等著下一個鬼子沖過來,也在尋找落了單的鬼子。
陣線逐漸有點守不住了,鬼子還在有增兵,向陣地撲過來。
突然斜刺里,一陣槍聲,我看過去,連長來了,帶著頭,后面是連部的警衛。兄弟們看到了一臉泥水的連長帶人來增援了,士氣大振,發了瘋一樣朝著鬼子就是猛撲猛打。
鈕曉靜沖我說道,“不用管我,去殺!去殺!殺怕了!他們就跑了。”
我這時候,頭腦也不再那么清醒,聽了鈕曉靜說的幾個“殺!”端著槍,瞄著附近一個鬼子,一槍打完,挺著刺刀,吼叫著,沖了出去。
耳邊似乎聽到沈班長在喊,“保護連長!”
可我哪里還顧什么其他,眼里只有鬼子,哪里有鬼子,就撲向哪里,感覺此時,力大無窮,用之不竭。
咱們的炮,響了,炮彈劃過頭頂,在陣地前面炸了。沖上陣地的鬼子,開始撤了。連長不讓追!
迫擊炮把要沖鋒過來增援的鬼子攔住了。陣地上鬼子沒了增援,撤了。
這時候,我拄著槍支,站不住了,跪在了地上,眼前開始發黑,我扭過頭想看一看鈕曉靜。
過了很久,再次睜開眼,耳朵邊一陣嘈雜,有聊天的聲音,有哀嚎,有憤怒,有勸告。一歪頭,我看到了大山那張臉,沖我笑嘻嘻的,我問他,“鈕曉靜呢?”他沖我努努嘴,我側過頭,鈕曉靜兩只手繃帶掛在脖子上,也看著我笑。
大山說道,“我就說,你來看我,不吉利,前面打仗的,最忌諱就是來醫院。你來就來吧,還把他帶來了。”
“這么說,班里其他人都平安?”我問到,看向了鈕曉靜。他沖著我點點頭。
我放心下來,問大山,“雷子呢?”
“他去后方調養去了,估計現在,營養餐吃著,小護士看著,別提多美了。”
“大山,你怎么樣了?”
鈕曉靜插話道,“天子,大山說他快要回陣地了,要我說,回去要死要活的,哪有這兒舒服。你說呢。”
大山氣不過,說道,“怕死鬼!咱都在這兒躺著,班里壓力豈不是更大。”
鈕曉靜嘆了口氣,“都怪我呀,把上午戰斗經歷說了,打開了他好打架的經脈。”
“啥打架,這是保家衛國!”
“哎呦,這么高的詞兒都會用了。哪兒學來的。我也去學學,回去在說話肯定倍兒有面子。”
“呸!你那嘴,趁早閉了好。”大山說道。
“哎哎哎,我說你們倆,告訴告訴,我怎么了。”我問到,搞了半天,我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嘿嘿,你沒事兒,醫生說你沒事兒。”大山一臉開心的說道。
“瞧瞧你說的事兒,誰能聽懂,還得靠我這張嘴。你身上兩處傷,一處,腿上,被蚊子咬了一口,包起來了,沒事兒了,腰上被咬了半口,你的武裝帶救了你一命,也包起來了,沒事兒了。最后醫生說戰斗中,那個……那個……”
“用力過猛,疲勞過度。”大山補充道。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就是說,你吃了大力丸,把元氣都損了,現在渾身沒力氣,多睡睡覺,補補覺就好了。”鈕曉靜從頭到尾,說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