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來形容那種感情,一見如故,也許正是這一句,四個字。
初次相逢,在那來來去去涌動的人群中,一眼望過去,只看到了那一人。身影是清瘦的,細碎的短發,清冷的眉眼,孑然立身人群之后。
隔著一條寬寬的馬路,我與他各站一邊,目光交錯,他是寂寞的,只需一眼,我便肯定,那是與我同樣的寂寞。雖然面孔陌生,今日之前素未謀面,到我卻覺得我們該是相識的,理所當然,不需任何理由。
我隔著人群,在別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沖他莞爾一笑,他亦淺笑回應。
相似的人總是容易親近,只一面之緣的人,他的樣子卻印在了腦子里。不知姓名,不知關于他的任何信息,就這么在腦中謹記著,盼望著,期冀著再一度的相逢。
從春天到秋天,無數次踏步走過那條馬路邊,看過來往匆匆的陌生面孔。樹葉綠了變黃,花開了又落,時光就這么不緩不急的走著,只是,一路上都不曾再見想見之人。
從清晨的公園里撿了葉子回來,夾在筆記本中,在上面提筆寫上“當與君相識“一句。本就該是如此,本該相識。如果可以,我愿向上天祈愿,只為紅塵紫陌,碌碌人流之后的那一瞬回眸顧盼。
眼見得秋風落葉飄零,飛雪撲簌,我從針織毛衣到長裙飄飄,再到如今裹著厚厚的羽絨衣,脖子上纏著母親親手織就的圍巾,坐在街邊咖啡廳的角落里,捧著溫熱的咖啡,手邊放著雜志,支著下巴看著窗外閃爍著的霓虹光影。
低頭翻動書頁的剎那,熟悉的人影自窗前而過,易碎的黑短發,清冷的眉眼,那份寂寞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我離開咖啡廳跟在他身后,天邊的星辰被街燈暈染到幾乎看不見,一彎月朦朦朧朧,昏黃的燈光里面前人的身影愈顯清瘦。
從那時起,我愛上了在每個燈影昏黃,星月朦朧的夜踩著細碎的步子,跟著那一道清瘦的身影,走在人影稀疏的路上。路邊的青槐樹向后退去,口中呵出的氣在燈下也變成了淺淺的黃色,腳步不緩不急,距離不遠不近的跟著,卻從未上前說過一句話。
第一次對話已是來年春,花尚未開,春風且寒。買了日式鯛魚燒,甜膩膩的味道,卻并不厭煩,戴著毛絨絨的手套,捧了紙袋去逛書吧。
手指劃過一本本裝幀或精美華麗,或樸素大方的書本,最終停在一本封皮淡雅的書冊之上。一抬頭,熟悉的臉,熟悉的身影,以及熟悉的寂寞感,那人就站在不高的書架前,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隔著書架,我忍不住笑起來,臉上的笑淺淡,內心已是欣喜若狂。“又見面了!“那是我對他說出的第一句話,也是這一年來的第一句話,隔著整整一年的時間。
“是啊!“他也笑,“于安!“
“沉素!“
簡單的自我解釋,不需太多繁雜的鋪渲,他說我的姓氏罕見,我笑著回答:“這樣更能顯得特殊。“
那天我們伏在及胸高的書架前談四季,談風景,談旅行,談書……我們的愛好有很多的相似,只是他喜歡綠意盎然的夏天,我愛白雪紛飛的冬日,他戀美國,我眷歐洲,但在文學這一方面,我們出奇的一致,都不喜歡把玩文字的網絡文學作家,亦不喜歡憤世嫉俗的傳統文學作家,獨獨愛著那些禪心茶意,以詩入畫,提筆便是湖光山色隱隱的作家們。
臨走時我在留言板上寫上了那句“當與君相識“,他看著笑了笑,提起筆在后面又補了一句。未及我看清他寫了什么,便被他推著離開了書吧。
回頭看了看身后,我釋然一笑,反正總是有機會看到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