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開門！開門！”

　　密集的敲門聲，如雨點般促急。

　　趙亮手提著燈籠，用力地敲打著門，臉上盡是晦氣之色。

　　原本剛與蛇幫那群駑貨打了場勝戰(zhàn)，本該在酒樓飲著美酒，摟著美嬌娘，策馬奔騰，好不快活，結果卻被指派到這街上出巡，大冷的天，誰受得了？

　　“吱呀。”

　　門開了。

　　出來個頭戴氈帽，身裹棉衣的小廝模樣人物，緊咬著牙關，抖著身子，探出個腦袋。

　　“大爺，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嗎？”

　　似乎看見趙亮腰間明晃晃的刀光，連話都結巴結巴的。

　　趙亮卻是懶得看這臭小子的窘態(tài)，直接從懷里拿出一張紙，塞進小廝懷里。

　　“此后這樊林街由我青衣幫接手，以后你們若是受到什么欺壓，騷擾，可直接尋我們來處理，這是吩咐我們幫主吩咐你們做的事，好好看看，記住老實點！”

　　說罷便提著刀往下一戶商鋪走去。

　　咚咚咚！

　　.....

　　屋內。

　　挑著油燈，正在對賬本的掌柜聽見關門聲，瞥了眼門外。

　　“青衣幫的人嗎？”

　　小廝抿著嘴，點點頭，雙手供起，遞過來一張紙。

　　掌柜嘆了聲，接過白紙，對著光看去，臉色忽地變了變，一言不發(fā)。

　　“掌柜，怎么了？”

　　小廝縮著脖子，將視線放低，小心翼翼問道。

　　“蛇幫有什么話遞來嗎？”

　　掌柜澀聲道，臉色蒼白。

　　小廝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多事之秋啊。”

　　屋里傳來一聲深深的嘆息。

　　.............

　　城南，貧民區(qū)，一處小院內。

　　楚氏正在縫衣服。

　　她很小心，每一針都要思量許久才敢動手，縫好一件衣服足足得三四個時辰。

　　但她很滿足，縫一件衣服便是半個大周幣，一天能縫一件半，對于孤兒寡母兩人已經是綽綽有余了。

　　這大冬天里，她連漿洗衣物的活計都沒接，專心縫衣服，不僅收入比以高得多，而且也輕松太多了。

　　“如果莊兒能回到以前就好了。”

　　楚氏嘆了聲氣，透著支起的窗扉，看向院子里的身影。

　　對她來說，她在屋里勞作，他在屋里念書，即使再苦，再累的生活，那也是最幸福，最滿足的。

　　然后這幾天的聶莊比起以前是完全變了個人。

　　早上天沒亮就起床，一直在院子里練拳，如果不出門，一直練到晌午，吃過飯后又繼續(xù)練，最后一直到半夜。

　　幾乎除去吃飯休息外，所有時間都花在了練拳上，念書都沒這么認真。

　　開始還覺得他只是三分鐘熱度，畢竟從小聶莊給楚氏的印象都是軟弱善良，儒雅隨和，從不喜歡和人爭執(zhí)，更厭惡舞刀舞槍。

　　可連續(xù)這樣兩天后，楚氏終于有些擔心。

　　“不能這樣下去了，必須找個機會再好好和莊兒談談。”

　　楚氏美眸里閃過一抹淡淡憂愁。

　　院外，聶莊立在那一動不動，雙眸緊閉，像是在思考什么。

　　可是若有旁人仔細觀察，卻又能發(fā)現(xiàn)其看似默如磐石，實際上擺好架子之后，身體隨著均勻的呼吸，正輕輕顫動，循著規(guī)律的節(jié)奏起起伏伏。

　　忽然聶莊身子一震，猛然睜開眼，氣血翻涌，皮膜下條條粗壯的大筋怒龍般跳動，肌肉瞬間壘實似頑石，將衣服撐得鼓脹，好似一個小巨人般，下一刻卻又倏然回轉，衣衫落下，回歸本源，好似之前盡皆錯覺。

　　“明勁小成！終于成了。”

　　聶莊臉上露出一抹輕微的笑容，微微屈臂，一股澎湃的力量經由脊椎大龍連貫，自周身無數(shù)肌肉而起，最終聚于拳上，堅實，有力，給予人無窮信心。

　　明勁明勁，何為明勁？

　　勁力運轉周身，筑渾圓如一之基，方稱明勁。

　　明勁大成者，一拳一腳皆是周身之力，氣血充盈之輩甚至能做到短時間力勁整合，拳力生生不息！

　　而也只有明勁大成，心神圓滿，才能進行下一步養(yǎng)血蘊勁，鑄練武體。

　　換句話說，明勁者，入武品，這句話確實非虛。

　　九層之塔，起于累土。

　　明勁便是武道基礎之始，若是連自身“勁”都未明了，武道自然難有作為。

　　而聶莊，兩天時間，除去必要的進食，睡眠，他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練拳整勁之上。

　　如今終于小有所成。

　　“勁力運轉周天，氣血鼎沸者能做到肌體澎湃，怒如神人，便算得上明勁小成，到最后舉手投足便是周身之力，勁力隨意周轉，那就是明勁大成，

　　兩者差距雖有，但卻不大，只是持久力相距太遠罷了。”

　　聶莊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道。

　　簡單點說，氣血爆發(fā)對于明勁小成是種爆發(fā)手段，但明勁大成而言，已經是常規(guī)力量了。

　　只是要走到那一步，即使有著每晚月光淬體，大成的蛇拳精要，怕也不是短時間能成的。

　　聶莊心里升起一抹悵然，可轉眼就啞然失笑。

　　練武和習文一樣，皆是一輩子的事，六月酷暑而不停，冬至飛雪亦不歇，怎么擱自己這，才多久竟生出了不耐煩？

　　要知道和常人比起，他一日明勁入品，二日便小成，已經算極快極快的了。

　　若是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練武，那該有多好啊。

　　突然想到什么，聶莊不由嘆了聲氣。

　　“娘，中午我不在家吃飯，出去一趟有事。”

　　沒有人回話。

　　聶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搖了搖頭，推開門，往外走去。

　　啪嗒。

　　屋里忽然傳來急促椅子移腳聲。

　　“好，你萬般小心，注意安全。”

　　楚氏倚在窗扉上，看著院子門慢慢合攏，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道。

　　聶莊小心關上院子的門，原本武道小有所獲的欣喜滿足消散不少。

　　冬日的陽光格外亮眼，照在街道兩旁的屋舍飛檐上，于青石板大街上落下塊塊不規(guī)則的陰影。

　　街道上依舊是熱熱鬧鬧的，小販叫賣聲不絕，墻腳下不少人搬出椅子，靠在那曬著太陽，一起吹牛打屁，不時發(fā)出幾聲合時宜的大笑，家境稍好的，身前還擺個小桌，零零碎碎擺著瓜子茶飲之類的。

　　遠處更有幾個小孩子吃飽了沒事干似的，互相追逐打鬧，圍著大人嬉戲玩耍。

　　這幾日蛇幫青衣幫所鬧出的動靜，好像完全沒影響到這底層的人們。

　　這應該就是楚氏所希望自己過上的日子。

　　聶莊忽然又理解了自己這位母親一點，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這樣的生活就是向往的生活，安逸的日子。

　　但他，真的能歸納于大多數(shù)人之中嗎？

　　聶莊收回視線，穿街過巷，沒有再耽擱，一路向東，走出集戶街，然后接連拐過兩個胡同，終于放慢腳步。

　　這時一陣熟悉的讀書聲漸漸傳入耳中，前面就是書院。

　　由城南蔡氏牽頭，聯(lián)系了另外幾家大戶人家聯(lián)合開辦，專為城南子弟授學。

　　聶莊此前便一直在那讀書。

　　只是直至今日，已經近一周未來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