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嵐的靈窟中央,乳白色的石頭上,蕭牧孤零零地躺著。
自從云嵐師兄弟三人走后,一道白光自蕭牧脖子上的黑珠子里躥出來,繼而又躥進了他的腦袋。蕭牧感覺做了個沉沉的夢,夢里他聽到有成千上萬的厲鬼嘶嚎,要把他撕碎。又有千軍萬馬在嘶吼狂奔,要將他粉身碎骨。雷電要燒他,滄海要淹他,劍要刺他,刀要砍他,斧要剁他,惡靈要咬他,野獸要吃他,人,要殺他!
此刻,蕭牧似乎就是天底下最最之窮兇極惡之人,世間萬物都要滅他!
蕭牧想運起靈力抵抗,卻發現丹田沒了,神火鼎沒了,靈力也沒了。迎面而來的卻是刀山火海的煉獄,蕭牧四處抱頭鼠竄。
也不知躲了多久,逃了多久,只聽虛空中一道親切溫和的聲音想起:“別怕”!隨后一陣溫暖輕柔的風吹過,蕭牧沉沉地睡去了。
等蕭牧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靈氣濃郁的石洞內,身下冰涼的乳白色石頭中如泉水般涌出的靈力,源源不斷地往身體內灌入。蕭牧打量著四周,四方石壁上各鑲嵌的一枚夜明珠將靈窟照得如同白晝。雖然蕭牧從沒有進過云嵐的靈窟,可是從籠罩在自己周邊的法陣上,他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
“看這布陣手法,當是七師姐所設。”蕭牧心想,“卻不知這些年七師姐的傷勢如何了。”
蕭牧這些年雖然修為境界沒有得以突破,卻是到過不少去處,經歷不少故事,結交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朋友,也增長了不少見聞。偶然間他得知百年前曾發生的一場讓神州大地生靈涂炭的神魔大戰,雖然最終是由修仙者聯盟取得了這一場反抗魔族屠戮蒼生的惡戰的最后勝利,卻也是付出了修仙門中半數以上的頂尖強者盡數隕落的慘烈代價。
蕭牧的其他五位師兄師姐便是喪生在這一場大戰中。他的七師姐云嵐曾一度被視作修仙之門中的一顆璀璨明星,不僅在紫陽山,即使放眼整個修仙界,在同輩中都是名列前茅的。當時號稱最有天賦,最有希望達到傳說中無上至尊境界——證道境的云嵐,卻在這一場神魔惡戰中傷及心脈,雖在道玄的努力下撿回一條性命,卻再不能修仙練劍,修為一落千丈。
蕭牧看著由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的不斷涌進自己身體的靈力,滿臉的無可奈何。蕭牧此刻心沉丹田,他體內的血煞之力已被神火鼎消滅得干干凈凈,九轉玄功繞大周天運轉,一股股精純的靈力匯聚于丹田神火鼎內。神火鼎在靈力的滋養下化作一團紅黑參半的火焰,異常詭異。
蕭牧只得盤腿坐起,他已控制不住鯨吞著天地靈氣的神火鼎,這神火鼎究竟又想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就像當初他也不知道這神火鼎為何莫名其妙地就賴在了自己身上一樣。
不過,蕭牧倒是覺察到了一絲征兆,一絲要突破靈海聚丹的征兆。
蕭牧所能做的,就是不斷運轉九轉玄功,將吸收到體內的天地靈氣轉化成一絲絲精純的靈力,順著全身骨骼經脈全部用這靈力錘煉一遍,然后匯成溪流流向丹田,匯聚到神火鼎內。在神火鼎的強大吞噬之力下,涌入蕭牧體內的靈力已經不可用溪流來形容,更像一條奔騰的大河,而蕭牧就在這靈力之河的盡頭的張開一張巨大的口子,將那奔騰不息的河水盡數吞沒。
九轉玄功在神火鼎的催化下如同颶風底下極限轉動著、低吼咆哮著的風車,急劇運轉著,瘋狂地將吸收的靈氣化作奔流不息的靈力之河。蕭牧的經脈在洶涌的靈力的沖擊下一點點被擠脹得越發寬闊、結實。蕭牧感覺自身像一個被靈力灌滿的水缸,假如自己想試一下,甚至可以將這些靈力實質化成一柄靈力之劍,或靈力之刀,或任何一柄他所想要的兵器。
蕭牧丹田內靈海空空如也,只有神火鼎化作的一團紅黑參半的火焰在熊熊燃燒。蕭牧只覺座下有無窮無盡的靈力輸送過來,他哪里知道他座下的石頭,乃是為了給云嵐療傷而用紫陽山的一支分支靈脈制成的靈根。直通靈力主脈,自然靈力無窮無盡。
道玄已經回到靈火峰,他的幾大弟子正帶著一眾徒弟在學習煉丹,他回到自己的丹房,沉心研制著一道靈丹妙藥,一道可以治療她師妹云嵐心脈受損的奇藥。這個藥方他是從一本極古怪的殘卷上看到的,這種藥的材料不多,甚至比大多數高品階的丹藥的材料都少,只有五味。卻是天地間絕不可能的五種藥材!這五種藥材絕不能用天材地寶來形容,因為這五種藥材要收集齊,遠比找到五十種、上百種天材地寶要困難得多。
這個藥方絕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因為里面的四道藥材,每一道都有可能給道玄帶來殺身之禍,甚至會給紫陽山引來滅門之災。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方上古神獸的成年精血脈絡,這樣的藥引誰能集齊?誰敢獵殺一只成年神獸做藥引?一只成年神獸至少有金丹八轉的修為,既是神獸,名稱豈是白得的?其血脈之間隱含天地造化之力,尋常元神期強者都非其對手,即便數人聯手亦難討好處。何況一次需要集齊四大神獸的成年精血脈絡。
道玄可不敢將這藥方泄露出去,要用四大神獸做藥引,即便并無此意,可一旦讓四大種族任意一族知道,紫陽山怕不久便不存于世了。
世間最悲哀的,無過于明明看到了希望,卻又是遙不可及的絕望。
突然,一聲低吼自靈火峰地底噴出,霎時地動天搖。靈火峰一眾弟子的丹爐“嘭”的爆發出一陣巨大的火焰,一個個丹爐齊刷刷爆炸開來,燒焦的丹藥四處飛濺,那紅色的烈焰火蛇順勢而上,逼人而來。道玄的幾大弟子立即雙手結印,靈力自手心涌出,擋在火焰前面形成一道靈力墻,將火焰與一眾徒弟隔絕開來。
“快去報告師父!”
“快去找師父!”
……
靈火峰亂成了一團。
道玄正自沉思,突覺異常,閃身來到自己的丹爐旁,只見翻滾的火焰噴涌而出,眼看道玄突然出現,直往道玄身上竄來。道玄眉頭緊鎖,連忙抬起右手,一道靈力直透火焰,穿過丹爐的火眼直達地下,低吼隨即停下,火蛇立時從火眼處往回抽,不多時便恢復了正常。
“師父!”門外有年輕弟子來報,這種異常,他們從來沒見過。
“教眾弟子今日休息,整理器物。”道玄知曉眾弟子的丹爐定然也出現了方才的情形,便提前傳聲出去,待來詢信的弟子進來,道玄已消失不見。
靈火峰眾弟子煉丹房內,火蛇已經往回收去,報信弟子回來,只見凌亂的藥材、漆黑的廢丹和炸裂的丹爐碎片散亂一地,眾師兄弟們正七手八腳收拾著。原來道玄已經使用千里傳音的神通將信息傳給了一眾弟子。
后山云嵐的靈窟外
“麒麟怎么樣了?”玄真子問道。
“暫時沒事了。”道玄答。
“這麒麟怎么會突然狂躁?”云嵐問道。
原來靈火峰的山底是紫陽山的守山神獸麒麟的修煉禁地,道玄的一眾弟子便是利用麒麟的天生神火進行修煉和煉丹。方才便是這麒麟無端發出的一聲咆哮,便導致了整個靈火峰的地動山搖,火靈失控。
“怕是被里面的火靈刺激了。”道玄語氣深沉,“這小師弟體內的兩道火靈不簡單。”
“嗯……”玄真子捋了捋雪白的長胡子。
“師父。”李妍擔心地問道,“小師叔這是怎么了?”
“不知道。”云嵐遲疑道,其實她發現了,但是不敢確定。
“應該是聚丹了。”玄真子沉思著。這樣的聚丹可確實有點兒太恐怖了。
“聚丹?”李妍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從來相信玄真子的判斷,她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
無邊無際的天地靈氣在靈窟周圍涌動,鋪天蓋地的靈氣似是已經實質化一般,圍著蕭牧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所有的靈力爭先恐后地往靈窟內涌入。這等氣勢,怕是金丹三轉的強者也做不出來的。
云嵐一揮手,已在靈窟周遭十丈之外設下了一道護法陣,將陣內所有的一切都從紫陽山眾弟子眼中隱去。但是靈力的強烈波動卻是無法隱藏,紫陽山眾弟子紛紛向后山飛來,一一被攔在陣法之外。
“紫陽山眾弟子聽令,所有人不得靠近后山三十丈之內。”道玄施展出千里傳音的神通告知陣外的一眾弟子。
靈窟內,神火鼎瘋狂地吸收著天地靈力。蕭牧運轉九轉玄功,渾身經脈經過了靈力的一番鍛煉之后,丹田化作一片火海。
這是靈力反噬的征兆!
蕭牧卻并沒有察覺什么異常,反而覺得異常的舒適。蕭牧運轉九轉玄功,丹田內的火靈順著七經八脈游走,初時,蕭牧還覺得一陣灼燒之痛,痛入經絡。
一遍大周天之后,蕭牧卻只覺神清氣爽。渾身經脈被丹田之火淬煉之后,更加暢達堅韌。
不多時,蕭牧已徹徹底底化作一個火人。
奇怪的是,蕭牧一半身體是紅色的火焰,一半身體竟是黑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