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勢如破竹沖過來的虎子,李橫一時間有點后悔剛才自己賭氣式的叫板,虎子這愣慫本來就沒分寸,自己還叫囂著讓他砸自己的天靈蓋,這不是正好著了他的道兒嗎?他怕出人命,虎子可不怕,通過虎子這些年的種種劣跡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是個不要命的主兒,當然這個原因也歸咎于他自己什么都沒有,沒有靠的上的朋友,沒有給自己撐腰的父母,沒有殷實的家境,如果虎子自己再軟弱不堪,那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還不得騎到他的頭上拉屎撒尿。
“把他給我攔住,這孫子真敢往上砸”李橫嘶吼道。
剛才那兩個摁著虎子打的后生,慌忙跑上去再次摁住了虎子,虎子的身體一下就傾倒了下去,連人帶石頭都吧唧一聲,趴在了土地上,本來就經過了剛才的一頓毆打,虎子看起來衣衫不整,狼狽不堪,這下又再次遭重,看似有點筋疲力盡,渾身上下都是骯臟的土印子。
“真他奶奶的沒種!你是你爹養的,你就跟我單挑”虎子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說道。
李橫皺了皺眉,他行走江湖這么些年,還第一次見到這么難纏的人,看來今天不把這事情解決了,到了以后,必然是禍患無窮,說不準哪天自己走在路上,就被虎子憑空跳出來捅上一刀子,那這就有點得不償失了,看來今天必須把虎子了結了。
李橫蹲下來,看著趴在自己跟前的虎子說道:“單挑是不可能單挑的,來,你說說你想怎么樣?”
“不怎么樣,今天你最好弄死我,要不以后有你好看”虎子吐出一口唾沫,唾液里摻雜著一些血絲,然后頭一橫說道。
李橫徹底被激怒了,說到底,他才是橫行鄉里的地痞流氓,說起不要命,耍無賴,這才是他的專利,現在他是打人的,反倒是被虎子將一軍,變得被動了起來,大不了魚死網破唄,都是流氓,誰怕誰啊,自己還能被這么一個黃口小兒治住了不成,腦子里一邊迅速的思考,一邊伸手去拿那塊石頭,眼睛里都是摻雜著殺意的憤怒,似乎要噴出火來,將虎子活生生的烤熟,然后吃掉。
啪一聲悶響,李橫手里的石頭重重的砸在了虎子的頭上,好在虎子下意識的把頭往旁邊偏了一下,這才算是緩沖了點力道,不過石頭的棱角還是把額頭處砸破了一些,鮮血立馬滲了出來,一顆顆細小的血珠匯合起來,吧嗒吧嗒的滴在了黃土里,虎子的憤怒值現在才算是達到了極點,使出了渾身解數掙脫了壓著他的那兩個后生,似餓狼一般朝著李橫撲了上去,二人廝打在了一起,由于虎子的額頭被砸破了,再加上不斷地使力,額頭上的鮮血更是不間斷的往下滴,他此時的體力已經是透支了,只不過憑借著剛才的憤怒而爆發出來了而已,無異于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漸漸地他便沒了力氣,癱軟了下去。
李橫也被虎子擾逗的憤怒異常,他已經是失了理智,再次拿起那塊還沾著血跡的石頭,朝著筋疲力盡的虎子砸去。
就在這時,李橫突然眼前一黑,一根磨得锃光瓦亮的拐棍兒從遠處飛來,直直的砸在了他的身上,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嚇得一哆嗦,拿著石頭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身子向后一轉,看向拐棍兒飛來的那個方向,老紅軍爺爺真彎著腰,一步,一步,又一步的邁著小碎步向這里走來,看著李橫就罵道。
“你這龜兒還打算翻天呀?把虎子娃砸死咯有你龜孫的好?真是的,這么大的后生了,和這么些碎娃娃較勁,虧你先人。”
李橫慌忙從騎著的虎子身上下來,呆在原地不敢動彈,老紅軍爺爺慢條條的走過來,看著被毆打的體無完膚的虎子,眼神里透出來一股焦急而又擔憂的神色,然后叫幾個學生娃趕緊去村子里通知劉高德,讓村委會的拖拉機前來,將虎子送去醫務室,他蹲了下來,將虎子扶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黃土,看著虎子頭上被砸開的傷口還在啾啾的冒著血,他彎腰從地上抓起一把黃土,狠命的摁在虎子的傷口上,本來冒著的鮮血,算是被暫時的止住了,過了一會兒,摁著黃土的傷口,鮮血又慢慢的滲了出來,虎子疼的嘶嘶的直吸涼氣,剛才挨打的時候,因為比較亢奮,還沒覺得疼,現在深入骨髓的疼痛讓他整個人都看起來萎靡不振。
老紅軍爺爺看著被毆打成這樣的虎子,一時也是來氣,拾起剛才扔過來的拐棍兒對著站在旁邊不敢動彈的李橫就是一頓敲打。
“看看你做出來些什么事?這么大的后生了,沒點分寸?”
李橫一躲一跳,老紅軍爺爺的拐棍兒落了空,隨后李橫招呼王在前還有其他的打手,灰溜溜的溜了,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他這個不良少年就是再壞,那也不敢對村子里這種像老紅軍爺爺這樣的人動手,何況今天的事情他已經做的夠過分了,要是村子里傳開了,他已經是理虧的一方,假如再和老紅軍爺爺這種劉高德見了都要禮讓三分的人對峙上一番,那他在村子里絕對待不下去,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他。
虎子緩了半天,終于從剛才那萎靡的狀態中緩了過了,二狗和狗腿子他們也都陸陸續續的跑過來,每個人的臉上身上都是黃土,也有不少的輕傷,但都無傷大雅,頂多算是磕破點皮,他們焦急的看著虎子,虎子轉過頭用堅毅的眼神看著也看著他們,幾個人微微一笑,有種大難不死的感覺。
“連累你們了”虎子耷拉著眼皮對著二狗他們三個人說道。
正當二狗他們打算回應虎子的時候,老紅軍爺爺老態龍鐘的發話了。
“還連累個屁,你們幾個趕緊收拾收拾回家去,等會兒我帶虎子到鎮上包扎一下,李樂娃你回去捎帶著給趙富老漢招呼一聲,說虎子晚回去一會兒,讓他別著急”老紅軍爺爺拄著拐棍兒站在那里對著這一群孫子輩兒的孩子發號施令。
“沒事,皮外傷,不用去包扎,這點傷對我來說,不算什么”虎子推開了老紅軍爺爺搭過來的手說道。
“又說糊涂話,頭上砸開了個窟窿,不包扎怎么行?別犟了,聽我的,包扎的錢我來出”老紅軍爺爺看出了虎子是因為害怕花錢所以才不去包扎,從他剛才那狀態來看,他確實是傷的不輕,現在血是暫時沒有剛才流的那么厲害了,但是頭上敷了黃土的地方還是有血往出滲。
其他的學生看老紅軍爺爺來了,事情得到了平息,也都大部分邋邋遢遢的拖著書包回家去了,只剩下了部分看熱鬧看的意猶未盡的。
“娃娃們都回去吧,回去吧,沒事了,沒事了”。
夜幕已經開始降臨,陜北深秋的天氣到了這會兒是極為陰冷的,虎子身上衣著單薄,一陣陰風吹來,他打了一個激靈,本來已經虛弱不堪的他瞬間精神了起來,頭上的傷口也愈發的疼痛,老紅軍爺爺脫下自己的外套給虎子裹上,露出自己毛衣外面套著的馬甲,上面滿是補丁,似乎所有的地方都縫遍了。一老一少兩個黑影站在夜幕下的路邊,等著村里的拖拉機前來,這一幕像極了黃土高原上那種世世代代所傳承的生命活力,一代一代的人不斷的老去,又有新的一代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