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徐錦年乘坐的是最低級、最便宜、最難看的飛行符寶，但在落地的瞬間還是收獲了許多雜役弟子羨慕的目光。

　　他沒有理會，直接邁步朝任務堂走去，只是剛走出沒兩步，就聽背后傳來一道驚訝的聲音：“呀！是你！”

　　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個字，卻如同百雀羚鳥般婉轉清脆，又如如娟娟泉水般沁人心扉。

　　徐錦年覺得自己的小心臟砰砰跳動了幾下，轉頭望去，身后正站著位穿著月白色長衫的妙齡少女。

　　他神情微怔，隨機認出對方就是去翠竹村調查正氣鏢局慘案的那位小師姐。

　　那天他只想著如何加入青石宗，沒有太過注意，如今卻是發現，這位小師姐不光人長得漂亮，就連聲音都那么的婉轉動聽。

　　他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臉上露出溫和謙遜的笑容：“原來是師姐啊。”

　　少女快步走到他身旁，仔細打量半天，疑惑的問道：“剛剛注意到師弟，還以為是認錯了人，短短數月不見，你的頭發怎么全白了？”

　　徐錦年聞言苦笑連連，捋了捋有些干枯的頭發，嘆息道：“一言難盡啊！”

　　隨后他把自己去天絕山脈的事情說了一遍，只是掩去了與于函煙和楚熏兒相識的情形，同陰蝕老魔交手的事兒也變成了跟一個練氣境后期修士交手。

　　雖然他說的很輕巧，但依舊引得少女驚叫連連：“呀，你竟然能戰勝練氣境后期修士，真是厲害，我都沒那本事。”

　　徐錦年扯了扯嘴角，補充道：“我是動用了消耗壽元的秘法才將之擊殺，有什么好驚訝的。”

　　少女張了張嘴，注意到他滿頭白發，又見他滿臉的苦澀表情，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轉移話題道：“師弟來任務堂接任嗎？”

　　“是啊。”這不是明知故問么，徐錦年嘆口氣，簡直要被這位師姐的單純給打敗了。

　　兩人邊說邊向任務堂走去，許多雜役弟子注意到少女穿著內門弟子的服飾，離著老遠就避讓開去，實在避不開就站在原地恭敬行禮。

　　雜役弟子對內門弟子的態度極為謙卑，外門弟子中有九成會淪為雜役弟子，因此雙方見面比較放的開，而內門弟子則注定壓他們一頭，自然要表現的恭順些。

　　少女好像已經習慣了眾人的恭維，連點頭回禮都欠俸，只是自顧自的跟徐錦年聊著天：“沒想到師弟能加入我青石宗，前陣子我還替你擔心來著。”

　　徐錦年不禁莞爾：“拖師姐的福，師弟是僥幸才入得山門。”

　　他倒沒撒謊，畢竟第一關他的名次排在最末尾，如果這關就被刷下去，就沒機會參加后面兩關的測試了。

　　少女聞言嗔怪道：“怎么能說是僥幸，能入我青石宗的人皆是修煉界的天才，師叔伯們可是不會看錯人的。”

　　徐錦年失笑搖頭，指著周圍的雜役弟子，小聲打趣道：“那他們呢？”

　　少女啞口無言，沉吟片刻，強詞奪理道：“那是他們不夠努力，否則早就晉升內門弟子啦，宗門養著他們，自己卻不思進取……”

　　周圍的雜役弟子不在少數，聽見這話都不禁面露慍怒，臉上的恭敬之色也隨即慢慢斂去，更有甚者甩了甩袖子便與之擦肩而過，再不復剛才卑躬屈膝的模樣。

　　他們是雜役弟子，是宗門內地位最低，生活在最底層的人，他們每日在溫飽線上掙扎，但依舊有自己的傲氣。

　　他們無時無刻都在為擺脫這種生活而努力，吃的每口飯都包含汗水，口袋里的每塊靈石都沾滿了心血，他們在人生路上走的坎坎坷坷，卻又行的堂堂正正。

　　徐錦年同樣收斂笑容，搖頭反駁：“恰恰相反，師姐，我覺得他們都很努力，甚至是在拼命，你或許永遠不會懂得。”

　　他覺得自己錯了，不應該把玩笑開到這方面來。

　　少女聽到這話立刻有些惱怒：“誰說我不懂，我同樣是從宗門最低層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徐錦年張了張嘴，雖然覺得跟女人講道理實在是個很傻的決定，但他還是要糾正對方的觀點：“你所謂的底層，或許在他們眼里就是人生的終點。”

　　他凝視著少女，目光中透露出鄭重：“你有沒有為獲得幾斤靈米去卑躬屈膝的求人，有沒有為了區區一塊下品靈石就替人做苦力？”

　　他悵然的抬起頭：“你有沒有為了遙不可及的一點點希望，就豁出自己性命去拼一把前程？”

　　少女張口欲要反駁，卻覺得喉嚨里好像卡了什么東西。

　　徐錦年嘆了口氣，笑道：“沒有么，其實這就是雜役弟子的生活，他們付出一切所追求的，不過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修煉資源而已。”

　　雖然對方在笑，但少女卻能明顯感受到那笑容里的悲哀，她確實沒有經歷過這些，事實上，她自記事起就跟著師傅修煉，很少接觸這些俗事。

　　她咽了口唾沫，有些遲疑的問：“每個外門弟子都有十畝靈田可種，靠這些難道賺不夠修煉的資源嗎？”

　　徐錦年笑了，像是在自嘲：“外門弟子有靈田可種，而雜役弟子呢？”

　　少女抿了抿嘴：“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可以離開，沒人會阻攔。”

　　離開？徐錦年真想嘲笑對方的天真，如果給一個頻死之人活著的希望，即使這個希望再渺茫，他會不極力爭取嗎？

　　仙道宗門都是這樣，給予你修仙的希望，卻不告訴你這個希望有多么遙不可及。

　　徐錦年沖對方躬身施禮，淡漠道：“師姐，你知道么，十畝靈田十年的收入不過才四百塊下品靈石而已。”

　　言畢，他毫不留戀的轉身進入任務堂，甚至沒有詢問對方的名字，因為他覺得自己和對方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徐錦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或許是想到陳小二為幾斤稻米而彎下的腰，或許是想到那魁梧漢子為區區一塊靈石而流下的汗。

　　望著就此消失在門里的身影，少女神情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