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巫祠坐落在乙木鎮(zhèn)外一座青山之上,沿途繞著蜿蜒小溪,整體呈龍山向水格局,就是放在神州,也算是一個修煉的好所在。
子夜。
陸溟入山無痕,繞水無聲,轉(zhuǎn)過星巫祠外圍一個陣法節(jié)點,已經(jīng)來到那個探測中的薄弱點,靜靜等候著丑時的來臨。
這是一片沿溪草甸,位于陣法樞紐北斗與南斗之交,恰巧是整片大陣為數(shù)不多的感知死角。
從這里看去,星巫祠的建筑群散落在山間。大都是些圓樓和角樓,乍看無甚特別,只是細看卻發(fā)現(xiàn),樓頂瓦檐處依稀灑滿了點點螢火蟲般的微光,每隔一段時間,陣法模擬出的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便會在陣法上空依次圍繞起落。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
丑時正是一個交接點,而這片草甸便是大陣的破綻。
陸溟立定于此時,已經(jīng)臨近丑時。
“你還是不肯信任我。”竹影漠然地看著陸溟在陣法薄弱節(jié)點穿梭,冷冷的聲音直到此時才在陸溟心中響起。
“算是信你了,可對你那位長輩不是很信任。就好比……”陸溟微微調(diào)息,在心中道:“難道因為我信任大司祭,你就敢信她?”
其實竹影終于釋放出來的善意,總算還是讓他松了一口氣。
畢竟時時刻刻提防著一個能盯著自己一舉一動行為的人,陸溟的心弦不知道緊繃了多少年。
盡管面上說著摸清了竹影的底細,神秘感欠缺,可長生真人畢竟陽神成就,如不遭刀兵水火殺伐之劫,便可與天地同壽,就算暫時沒有神通法力,光是她的眼界和智識又豈是這么好相與的?
如果不是竹影將那個靈界錨點設(shè)置到了自己身上,完全沒辦法通過任何方式向外交流,這十年間,陸溟恐怕不知會崩潰多少次。
天知道她會不會誘惑一些無知的煉氣士對自己不利。
憑借長生真人的見識,這可不算難。
好在至少眼下,總算卸下表面一層心防,無論如何,陸溟心里還是輕松不少。
只是再如何,他也不至于就因為幾句話,就把生死之事全然托付。
“所以你就不準備練這本《萬相劫魔法》?”竹影冷冷道:“可正因這法門,我才不打算將你當成仇人。”
陸溟笑道:“我還以為某人是看在我人還算不錯的份上呢。”
竹影呵呵了一聲:“自戀。”
說雖然這么說,但陸溟知道,如果自己真是那種忘恩負義、狼心狗肺、兇狠殘暴的家伙,又或許干脆就不夠聰明,或許竹影早早就全力算計自己,將自己弄成傀儡了。
不過僅僅是開誠布公,陸溟確實也沒法與竹影真正的相互信任。
就像此刻他依然不敢練《萬相劫魔法》,對于那個送仙還陽儀式依然也只是半信半疑,最多只能確認,至少此行,竹影會為他帶來一些幫助,而不是更多的麻煩。
這時竹影冷聲問道:“既然還是不肯完全信我,那為什么要在此刻與我開誠布公?”
“兩個緣由。”
一邊說著,一邊陸溟在心里默默計著時,小影蛛是一種絕佳的探秘工具,如果不是特意專注防范,就連煉氣化神圓滿、大丹有成的煉氣士也無法察覺。
由于無形無質(zhì)的特點,雖然高級些的大陣無法堪破潛入,但望鄉(xiāng)與世隔絕,或許練氣之道別出機杼,但這陣法一道在陸溟看來也不算高明,這小影蛛倒可如入無人之境。
只是因為過于追求隱秘性和潛入能力,相比之下,小影蛛的感知能力就相形見絀了,所以為了探察天女應(yīng)身的問題,陸溟不得不親自查驗。
竹影:“哪兩個緣由?”
陸溟在心里道:“一來你沒辦法向外界傳遞消息,所以大司祭安排的這次任務(wù),真實目的也不虞暴露。”
“然后呢?”竹影饒有興趣。
“二來我其實本不想直接和星巫接觸,上午看似算計分明,實際也是不得已為之,風險不小。三日后見星巫,需要你幫助來補救。可如果連最基礎(chǔ)的信任都沒有,我不敢讓你參與。”
竹影疑惑:“什么幫助?”
“說來話長,晚些再說……”
憑借多年培養(yǎng)出來的極其精準的生物鐘,陸溟知道現(xiàn)在丑時終至。
在北斗落下的一刻,像一只蝙蝠一樣將衣袍張開,陸溟便整個人便似壓縮了一般,驟然化成了一張幽暗的薄紙,旋即壓縮得越來越細,最后已然成為一根漆黑的細線,融入幽暗的夜空。
陸溟自信,即便是煉氣化神的修士,如果不特意觀察,也很難察覺到這根悄無聲息的細線。
有鳥焉曰寓,形似蝠,夜寐如梭,人無復見其影。
這是寓鳥的翼的效果。
這也是陸溟潛入的依仗。
如同毫無重量一般倏忽飄進了陣法中央,陸溟避過了夜間迅游在樓間的星團,游弋在各間閣樓與祠堂間,倏忽在前,倏忽在后。
盡管有著寓鳥潛藏的倚仗,他移動地依然極為緩慢,也異常小心,如此才能不虞被任何一座陣法監(jiān)視點發(fā)現(xiàn)。
憑借事先小影蛛的探測,以及和竹影的交流,陸溟對大陣的監(jiān)視點雖不算了然于胸,但也已經(jīng)掌握了不少可供潛入的可能路徑。
在他的腦子里,整片星巫祠已經(jīng)變成了成片的數(shù)據(jù)。
多年和數(shù)據(jù)打交道,陸溟對此實在再熟悉不過。
他對自己狠得下心來,在體內(nèi)移植了幾個提供計算力的副腦樞紐,這些副腦大多都是來自妖狐、妖候,經(jīng)過不斷實驗和提煉,此時陸溟的計算能力早已有了質(zhì)的飛躍。
如果竹影所說不差的話,僅僅考慮計算能力,他已然可比一個煉氣化神圓滿的成丹修士。
相比神州,望鄉(xiāng)陣法畢竟還是過于樸素了些,而且不知怎的,陸溟總覺得這些陣法和神州的奇門遁甲基理有些不同,走的似乎是復雜計算的路子,倒很合他的胃口,所以他走得甚至有些如魚得水。
憑借著嚴密的計算,他排除掉幾條危險的路徑之后,挑選了一條在他眼里最為安全的路徑,片刻后已然飄過重重樓宇,來到星巫祠后山一座偏僻的奎樓身后。
這里便是玉娘子的住處了。
寓鳥狀態(tài)不可持久,這時陸溟已經(jīng)解除掉了黑線狀態(tài),重新變作人形。
幾只小影蛛收到了陸溟的訊息,歡快地偶從文窗處跳了出來,幾個縱躍,便收進了陸溟袖中。
陸溟隱在廊間暗處,收斂氣息,只是剛一立定,正準備潛入之時,卻聽到了樓中傳來的一聲放浪的尖叫女聲:
“來啊!馬寶寶!鞭撻我!蹂躪我!快!快!趕快!”
“啊!”
又是一聲銷魂的長音。
霎時陸溟的臉色變得極為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