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國當今風俗,宴會沙龍,主位以門頭朝向為定,玉津園沒有門頭指示則以東向為主位看座,一列主位二象征皇權至高無上。
皇帝攜皇后及幾位嬪妃入座后,在場各人依次入座端正,李若瀾及杜豐兩人坐在北側,案幾上此刻尚未擺置任何器皿,月光及燭光下反射出純凈光暈,顯然是極為高雅的紫檀木在極精細的手工下鑄造而成。
又是一陣叮鈴的銅鈴聲響起,十多位宮中侍女攜酒具款款疊行而來,先上的則是飲酒用具,黑玉酒缸,白玉酒提,銀質酒匙,銀著,銀盞,銀碟,一整套酒具整整齊齊排列在案幾之上,其側侍女恭敬站立于一旁,是以服侍各位公卿。
李若瀾一眼望去皇帝及陪伴一側的各位妃子,心中贊嘆,能入宮的果真都是絕色佳人,皇帝身著金絲黃袍,氣勢渾然,左側靳皇后身著金絲高冠鳳凰紋路的鳳袍,夜色下閃得熠熠生輝,右側容妃仍是羽白長衫出行,另三位妃子分別以淺青,玉皇,粉桃三色裙身出席,對應叫些什么名字她沒見過倒是不清楚。
皇帝這時開口道:“三位皇兒及各位愛卿到玉津園一聚,都是關系至密之人,今日酒局就不要拘束了,盡管暢言。”
各人拱手應好,皇帝笑著道目光遞過三位皇子:“這宴會既是宴,那則少不了宴會上的文藝樂子,朕且先問三位皇兒,今日所飲為何酒?答對有獎。”
李若瀾對宮中這些事情本就不甚了解,她且聽聽幾位皇子所言,泓王思考了一會想先拔個頭籌便應聲而答:“父皇,今日所飲之酒乃藍月風月。”
皇帝哦了一聲笑問道:“所由為何?”
泓王隨口回道:“其因有二,往年今日咱們族內皆飲乃此酒,今年此宴父皇邀集各位臣子嘉賓,這藍月風月在宮中便是犒勞臣子所賜御酒,就此兩點兒臣便斷定此酒為藍月風月!”
皇帝聞言點頭稱贊,其側的皇后看著泓王侃侃而答,有理有據也是面帶笑容,他這個兒子果不使他失望,卻聽皇帝笑道:“澤兒心思縝密,不過這次卻是答錯了。”
聞言皇后和泓王臉色一僵,縮在坐處再也樂不出來,杜豐這時做了一揖說道:“父皇,兒臣覺得此酒是流霞露。”
“其因有三,其一兒臣前月出使陳國,光宗回禮了兒臣九壇畫眉釀,恐有意咱們祁國宮中無佳釀之說,父皇便拿出這每年祭天之際才用的禁酒給大家嘗嘗到底哪國所產更佳,其二薔薇露雖是好酒但所產乃京城世家黃家,不是宮中御用酒坊所出終難登高堂之雅,其三則是二弟已然猜錯一出,兒臣二選一機會相比之下大了不少,就此選流霞露。”
杜豐說完款款就座,隨意道出,李若瀾心頭暗道杜豐心思更是細膩,這番有緣也是有理有據,黃家善出佳釀多為宮中所用,但素日里和泓王走得極近,刑部侍郎郭長峰就是黃家長子,前日因泓王此案牽連于此恐便是不用薔薇露其由。
看來這場宴會也并不簡單啊!
泓王及郭長峰兩人聞言臉色也是一變,卻是絲毫不敢發作,自己犯了事被人踩到尾巴,再痛也只能憋著。
皇帝微微一笑道:“豐兒所思有趣,這次你答對了,就獎你第二盞酒可不喝。”
說完,一側的侍女分別將流霞露從酒桶傾于酒缸之中,再用酒提斟滿至酒盞中,皇帝舉杯應酒,席間眾人皆舉盞飲下。
李若瀾聞到一股濃烈但又暗含淡淡桃花清香的酒味,眉頭有些緊蹙,這一盞酒便是一合酒,約一百毫升的量,相比現代的高度蒸餾酒這個時代的酒精度數要低上不少,但眼下又不得不喝,皇家宴會九盞為收,這第一二盞只是喝酒,還必須得喝才行。
一杯酒下肚,腹部隱約有灼熱的感覺,很順口,又有點熱,她趕緊用內力收住自己內臟的觸覺,這樣下來這股酒勁才緩和了不少。
一側的陳涵看著她一杯下肚那有些難受的樣子,心頭有些擔心,上次她答應他不要再飲酒了,可這皇宴推辭不得,只希望她能內力多撐一會。
杜豐看了下李若瀾的表情心頭微嘆,看樣子她真是不能喝酒,非要倔著性子硬撐,他悄悄取出一枚醒酒丸遞給她,李若瀾見后微微一笑收過這丸,卻是不用。
接下來再舉第二盞,用了內力之后李若瀾對酒的抵抗力強了不少,不過始終是不能持久,她心頭暗暗再想這宴會啥時候才能結束,酒這東西可真是魔鬼。
皇帝雖說杜豐可不飲第二盞酒,不過他還是照例飲下,泓王看得有些不爽,杜豐這分明就是刻意在父皇面前表演,還好這獎賞只是一盞酒,沒太重要。
兩盞結束接下來便可以開始上菜,這次來了兩道菜,宮女傳道名字,一是咸豉爆肉,二是峰駝角子,李若瀾聞到來的兩道菜菜香口水都快饞出來了,這皇宮規格的菜品就是不一樣,色香形味材料皆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她取著輕夾一塊峰駝肉,只覺得其中滋味無窮,厚爵勁道,淺嘗酥口,配料將駝肉的滋味給展現得淋漓盡致。
有了菜肴下肚腹中的酒意頓時就輕了不少,陳涵及杜豐兩人不時朝她望來,看她欲猛咽又畏禮儀,思淑禮又困內欲的憨愛模樣而淺笑,一旁的泓王朝杜豐這處望去,只覺他神色有些奇怪,轉頭忽然又看見陳涵的模樣心頭更是奇怪,這兩人怎么都時不時去看那人?
這時皇帝出言道:“酒也喝了,菜也吃了沒有游戲可怎行?皇后你替朕出個酒令,在座各位若是答得好,朕依舊有賞!”
靳皇后淺笑應好,她已和澤兒提前商量好,這次一輪酒令非他拔得頭籌不可,輕口道:“既然是飲宴美事,便已此為眼作詩罷,但不得出現夜和案幾上所示之物。”
眾人聞言,皆頓下身子思索該當如何,只見泓王起身答道:“杉滿梢頭君滿光,案風輕擺遺桃香,欲為金明還社稷,誰識前朝李家王。”
此詩一出舉座皆驚,這首詩在取詞立意之上皆已經是至境,每一句皆拍在皇帝的馬屁股之上,至少在拍馬屁這塊上今天沒有誰能超過此詩,眾人暗暗皺眉,尋思該如何破得了此詩。
皇帝聽到泓王的詩句笑著點頭,雖是奉承之嫌但不妨礙此詩取材和做得好,看來這一輪得澤兒取勝了。
李若瀾聽到這詩心想泓王看來是精心準備過的,轉頭望去杜豐正淺眸思尋,陳涵是泓王的人肯定不會提出別的意見,此刻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吃菜,她想了一會便已找到了對處,正想起身。
杜豐先行起身笑道:“二弟此詩做得好,大哥也來較量一番試試,未飲霞光心已熏,深宮難識露飲民,潔身只求蒼生笑,不愿四海競倒戈。”
杜豐這詩一出眾人無不拍手叫好,雖詞句之間沒有多余霸氣,卻增添了無限憂國憂民憂君之意,語意之間還悄然諷刺了泓王剝削百姓之事,一腳悄然踢在泓王傷口上,詞句又絲毫不比之差,一張臉被氣的一陣青一陣紅。
靳皇后狠狠咬住唇瓣,杜豐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和容妃一模一樣,兩人在后宮爭斗了十多年,她雖是后生皇子但皇后之位卻依然落在了自己身上,后宮之爭暫時以她勝出告終,但容妃的兒子又和他兒子爭斗在一起,眼下自己兒子有落敗之危,她怎能不氣憤。
既然是幾位皇子答題,其余他人自然是沒有開口爭鋒的理由,皇帝微笑點頭道:“澤兒此詩做得好,心憐蒼生其胸懷才是王者該有的,構兒你兩位哥哥都答了,你也答一首給我聽聽。”
毅王本對這詞句文章上造詣就不深,父皇讓他來答已是難題,心中所做詩句無一點能和兩位哥哥媲美的地方,正急得不可開交,一旁的陸楓微微一笑,悄然湊到毅王耳旁說些什么。
毅王聽后欣喜若狂,站起身子應道:“轅懸長纓將縞素,荒山不納忠君骨,為得一點三月意,碧血丹心具矣休。”
身著淺青長裙的女子聞言嘴角浮現一抹笑容,李若瀾看到眼中便猜到此人定是毅王的母親,洛妃。
皇帝聽聞三個兒子所道之詩,起身拍手叫好,三個兒子三種不同風格,每一個兒子的成長都是他這么多年見證下來的,大皇子心思縝密為國為民為社稷,二皇子機警活躍,三皇子雖是性格大咧但這些年將軍中給治理得有條不紊,三子都是難得可貴的英才。
只是一國只侍一君,一題只出一榜眼,非要決出一個勝者的話,只能是最符合王者之氣的人才行,沉思了一會便笑道:“這一輪三人都所答出神韻,朕思尋之下,這輪勝者就給豐兒吧!”
李若瀾聞言心頭大喜,差點歡呼出聲來,憋著一張嘴赫然收回,杜豐伸出一掌兩人拍掌叫好。
一旁的陳涵見狀,心頭吃起了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