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晝燮意氣風發地與羽俶說道,實則那時執玉察覺到不對,她自然不愿意,千萬般的不愿。再一想,若是她的不情愿惹怒了晝老頭,最后還不是得落個罪名,不但如此還連累了羽俶。與其翻來覆去的得罪人,倒不如犧牲小我,以此按耐住晝燮那躁動的心……
眼下卻是超出了她的預料,原來齊崊橫豎都插著一杠子。果真,覬覦阡瑯珠的便是趕趟兒的來,不厭其煩了些。
執玉提著嗓子本想吼幾聲,奈何齊崊這廝哧溜扔來一道印記封住了嘴。切莫說是出聲,只怕岔了氣被活生生憋死。
“你想說的,過后留著說與魔君聽就是。”齊崊微微抬肩,鬢角散發直抵下顎,難免有幾分清秀。
此舉惹得晝燮不以為然,他負手瞥一眼,頷首笑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封住了她嘴,誰說這解阡瑯珠之計啊。”轉而瞇眼一笑,稍牽動她腳下青藤,意在挑逗“聽聞姑娘曾幾何時攪得那仙門有如一鍋渾粥,這后來……后來可還博得空巡境的歡心,這實在是妙事啊。”
妙事,執玉咕咚一聽自他口中說出的屬實沒幾句好話。為表示回應,她只得以笑笑,實在勉強不過。
齊崊抱手立于一側,不時斜視一番,娓娓道:“那珠子正在她身上,晝城主有心取便請盡快,只怕稍后走漏了風聲便不好弄。”說完,只見他順手睇去一柄冰刃,隱約冒著寒氣。
“這是?”晝燮瞄一眼執玉,思索道:“你當真忍心將這珠子交與我?”
晝燮半信半疑接了去,細細端詳來,此刃名喚破冰刃,本昔日魔君討伐墨峰時宓炔所贈。后來年歲流轉,以至于這小小冰刃到了齊崊手里頭,也是近日他才曉得,這寶物能破磐石,削星月,實實在在是件利器。
見晝燮疑慮,齊崊揚手解去印記,言語恬淡:“魔君這一路之上可算是坎坎坷坷,不過如今的他行事優柔寡斷實在上不了臺面。”對晝燮撇目一笑,再道:“相較之下,齊崊待城主還是信得過的。”說完一個拱手,緩緩卻不失謙遜。
此話聽得晝燮那老頭心頭一蕩,霎時便兩頰一紅,不勝自在。
“……”
執玉不曾細聽,不過瞧著二人神色她大概是猜測出了。
原來這魔都中的事,小至衣食,大至命脈。這其中不乏爭斗,縱使是累,也避無可避。
這時語意落定,執玉顧盼四周不曾瞧見那群隨從。正納悶,怎知眉梢一斜間呼哧掠過人影,驀然一瞧只見眼前人神情倦怠瞧著她,好似目空一切。
“羽俶……”
她哽咽許久方喚出口,殊不知如此無意間惹得那二人心頭一震。
晝燮見來人不由得同齊崊相視,故心領神會將長袖扯上去一寸,拱手笑道:“魔君當真是客氣了,不知此番可是特意來送我的。”正說著,隨即將目光瞟至執玉,其意味深長。
執玉瞧他臉色霎時間鐵青,她想著,必定是這老頭怕野心敗露,再怎么的他這“老狐貍”還不是得忌憚魔君。
羽俶蹙眉一記解去咒術,眉眼緊湊著她身子徐徐而落,緩緩道:“確是的,魔宮與翼城相距甚遠我自然是來送送您。”
晝燮尚且沒能反應過來,于這時,卻是長袖間那柄冰刃搖搖而升刺破他長袖,他下意與其抗衡,奈何冰刃寒氣大作順勢捅破袖口直刺入心脈,須臾間只覺著心脈寒流閉塞其內力,雙手半分力氣再提不上來。
“這利刃原來是為我備著的。”晝燮慢悠悠撇過頭瞇著眼笑道:“我只當你還是當年那位不諳世事的小子,卻不曾想,是我低估了。”癱坐身子長嘆一口氣,打量羽俶時嘴角勾起一笑,而后再瞧執玉,卻是眼里頭的光都盡相暗淡。
羽俶看著他,依稀勾起兒時間的諸多回憶,方那時他尚且稱得上是個頂好的叔父……只可惜了這物是人非,如今再瞧著他這般慈祥的模樣難免覺著厭惡。
“你且安心去吧,至于你宮里頭那些鶯鶯燕燕屆時我會放她們走。”羽俶意味深長地念道:“算了算你已然捅出了不少麻煩事,我既是充耳不聞便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回看這些年你的舊性子非但不減反倒猖獗,你若是惦著別的且好說,可你偏要執迷一顆珠子觸及我底線。”
執玉明顯感覺到,他此番并非是為救自己,原來是為了珠子跑這一趟,再者說他此行也不虧。
執玉琢磨著,兩眼呆滯斜視他一眼,當真是不折不扣的淡然。
便是他早就算好了利用珠子將晝燮引出,魔都內若是沒了晝燮又何來威脅魔君的勢頭。再者說,除他以外何人能取得阡瑯珠……
他神情自若地盯著眼前人遭寒氣吞噬而死,好似這一刻緩緩松了口氣;她則翹首看著他,渾然間覺得眼前人好是陌生,縱使踮腳也夠不到。
數日下來相處,執玉回首每每于他四目相對間,自他目光流出的堅毅。那是一代魔君無畏的堅毅,他眼里頭只有魔都,再瞧不出旁的柔情事。
如此德行,如此德行正是同當年仙門中的空巡境一般無二。
如今的他一心想要摧毀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可這其中包含過多,零零碎碎的算起來……
執玉跟于他身后,見月華疏影纖長了他身子,這正是個皎皎月夜,耀星輝動,每回這時她才有一絲覺得眼前人便是心上人。
執玉想道:倘若是你毀了我,假以時日你會心疼嗎……
……
晝燮歸塵去,魔都舊城來。
距上回已然過了半月,執玉陪著他一日三餐也是半月。
相傳近日這仙門不大太平,其墨峰尊主宓炔身份敗露,多年來與魔都所勾結一事皆被翻出。仙門所謂的條條框框便是容不得沙子,過去亦是談“白蛟”色變。現如今,波瀾再起,他們忙得暈頭轉向,殊不知何人又在看好戲。
執玉本著對仙門中事不上心,卻是羽俶日日提及她才曉得。最初她不曾細想,可后來瞧著羽俶意思她大概是明白,挑出仙門內亂不過是味小菜,這后來,他的打算便是要破橫亙于魔都仙門間的血障。
這一日終歸還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