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御醫眼睛忽然發直，手都有些顫抖了，兩手顫巍巍地接過白洛歡手里的錦囊打開，一片小巧精致的葉子陳置其中，通體發綠，像是翡翠雕琢而成，湊近了卻有一股清香宜人的氣息撲鼻而來，經久不息，斷莖處不見發黑，依舊是綠瑩瑩的，似乎是糊了一層透明的膜，使汁液不外泄。

　　幾個老御醫的眼睛都要綠了，最終還是韓御醫收了起來，“這應當就是傳說中的白禾果，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寶物，有治病救人的奇效，王妃何不自己留存，以備不時之需。”

　　唐王妃坦然一笑，“若真的是，王爺已服用白禾果，這葉子對他也不過是雞肋，不如拿出來交給精通醫法的人，也許能研制出來更有用的東西呢。韓御醫收下吧，王爺的身體就要仰仗各位了。”

　　韓御醫驚喜卻不忘形，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回去后老朽將與各位一同研制。”

　　說罷，便帶領一眾御醫更賣力地為李慕唐施針。

　　白洛歡在一側仔細地看著，她相信各位御醫的醫術，也相信自己使的障眼法既不危害李慕唐的身體，又能瞞過一眾老狐貍，但她依舊擔憂，不是擔憂出岔子，只是單純地想在一側陪著。

　　剛剛她故意道出了白禾果的秘辛，不怕旁人記惦，就怕旁人不知，此舉既要名正言順地避開明日的宴會，給那些迂腐潰爛的老臣敲響一記警鐘，又要自然而然地告訴世人，唐王李慕唐服用了奇藥白禾果，痊愈如初是遲早的事，而今正好找個由頭提前公布。

　　折騰了大半宿，一堆御醫雖然勞累，但各個滿面紅光，一個個時不時瞄著韓御醫，生怕他帶著白禾果葉跑了。

　　韓御醫最終還是向白洛歡施了一禮，白洛歡思忖了片刻，還了一禮，“不知王爺的身體如何，那白禾果既是好物，想來明日王爺也能如常出席宴會了。”

　　“萬萬不可，”身為醫者，最看不得的就是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韓御醫道，“王爺的身體正是要緊的時候，兩種力量正在體內博弈，如今更要休養生息。”

　　白洛歡面露難色，“可，可是王爺身上肩負重任，在當務之急臥病在床，難免落人話柄。”

　　“疾病襲來在所難免，王妃放心，老臣定當如實稟告皇上，料想皇上應當體諒的。”皇上體諒不體諒那還真不一定，但韓御醫這話卻一定要說的，一方面是他接了白洛歡的白禾果葉，另一方面李慕唐的身體的確不能再有所疏忽，再者，他自己也有一番惻隱之心。

　　“那就有勞韓御醫了，有勞各位前來。”白洛歡略施薄禮，辭別了一眾御醫，回身命人將屋內整理干凈。

　　直到所有人都出去了，白洛歡才重新坐回床邊，看著床上安靜地幾乎沒有呼吸的人。

　　李慕唐是真的睡熟了，白洛歡給他服用的短暫性蒙蔽藥物有催眠的功效，此時的他，閉著眼睛，遮住了白日里的風采，安靜的睡顏惹人疼惜。

　　剛剛韓御醫已經有些渾濁的眼底流露出的同情她是看得見的，宮中那些人對他的苛責與殘忍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嗎。

　　這么多天以來，白洛歡與他整夜安然相對，甚少有進一步的親密動作，主要是由于李慕唐回來就寢時白洛歡已經睡下了，這些日子繁雜的事甚多，像前半夜聽李慕唐講中倭太子的時候實在不多。

　　如今李慕唐睡著，白洛歡醒著，實在是頭一遭，看著那張光潔如玉的睡顏，白洛歡的心頭一顫，這個人剛活了短短二十年，雖天賦異稟，卻已受盡了人間的苦楚，可他卻從不悲天憫人，并未向那些人所期待的那樣變成膽小怯懦的人，而依舊風光霽月地活著，活成了那些人需要仰視的人。

　　白洛歡摸著面前的這張臉，光滑如斯，手指從鬢角滑到額頭，滑到挺直的鼻梁，到柔軟的唇角，移到唇間，咦？手指被咬住了。

　　白洛歡臉色微紅，心頭莫名有些羞窘，抬眼便對上了一雙如深湖的水一樣深不可測的眼睛，“你醒了？什么時候醒的？”

　　“唔......剛醒。”櫻花般的唇瓣依舊含著那一小截手指，似乎是世間最美味的東西。

　　白洛歡見狀趕忙抽出手來，手指滑過唇間的牙齒，尖利的牙齒碰得指尖麻酥酥的，這種感覺癢到了心頭，想立刻去鉆進空間里的譚水里，徹底地泡一泡。

　　“我出去一下。”白洛歡看天看地就是不再看他的眼睛，想她白洛歡連死都不怕，前世墜入懸崖的瞬間雖有點遺憾但一點也沒在怕的，現在怎么整個人都不太對勁兒呢，都已經和李慕唐表明了心跡了，二人本應該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她竟開始如此小女兒作態。

　　李慕唐嘗試著使力氣，發現身體依舊乏累非常，想來是白洛歡給他服用的藥物還未完全散去，御醫又在他身上好一番折騰，雖然有些疲憊，但精神還是不錯的。

　　看著之前還大方得體的小姑娘現在像個小兔子一樣跑了出去，李慕唐唇瓣抿了抿，似在回味。

　　其實他騙了白洛歡，他并不是剛醒，在韓御醫進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醒了。

　　多年來的生活如履薄冰，有外人在的情況下他如何也不能安然睡去，即便知道無害，卻依然強撐著藥物作用下沉重的眼皮，那是長年累月下的本能。

　　他沒睡，耳畔是她與宮里的老狐貍們周旋的聲音，無比地安心。

　　他想起身擁她入懷，告訴她大可不必，她只要乖乖待在他的懷里，做一只美麗的金絲雀就好，可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她，她適合這個舞臺。

　　聽到所有人都散去了，他開始心安起來，想要睜眼，卻突然感受到一種觸感，從鬢角，到額頭，最后到唇間，他終于忍不住了，惡作劇般咬了一下，像極了當初她咬他耳垂的模樣。

　　白洛歡很快回來，手里端著茶杯，里面是清潭水，她加了點鞏固身子的藥材在藥鍋里熬，最后只提煉了小小一杯，李慕唐已經坐起身了，白洛歡將手里的杯子遞給他，自己褪去外衣蹦到床的內側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