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又提了一盞琉璃燈在我面前蹲下來,照亮地上混亂的圖案,話語中隱隱擔憂:“萬事萬物,有因有果,這本是一個死局,你這樣摻和進來,擾亂因果,會害了你的。”
我望著他,笑著說:“換個思路想,有可能是老天爺看不下去,讓我來幫你的呀!”
我現在一點兒都不擔心這個問題,左淼淼的命運里,我們被困在山洞里具體會發生了什么,我就看不到了,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只有選擇這條路,小紅才能活下去。
“哈哈哈”洞外穿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有人說:“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活人受的罪,老天是看不見的。”
我身子一怔,君蘭夫人現身了,她披著一件黑色斗篷,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干脆地說:“廢話不講了,動手吧。”
我退到角落里,看著他們三人打成一團,雙方實力懸殊太大,幾招之后,小白被君蘭夫人打傷了腰部,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君蘭夫人蓄力對著小紅的胸口連擊三掌,小紅擦干凈嘴角的血漬,整個人搖搖晃晃,將我和小白牢牢護在身后。
君蘭夫人輕輕松松奪走小紅手中的劍,同時,我看清了她的手,皺得像老樹皮一樣,布滿老年斑。
君蘭夫人一腳將小紅踹倒,踩著他心臟的部位,小紅痛苦不堪:“夫人,你我之間的恩怨,不要連累我的朋友,希望你高抬貴手,繞她們一命。”
這不怪小紅能力弱,君蘭夫人修行了幾萬年,靈力深厚,小紅區區兩千年的修為,只有被碾壓的份兒。
君蘭夫人不屑地說:“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眼看著夢里的情景再度上演,君蘭夫人伸手吸走小紅全身的血液,我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飛快地拾起地上的長劍,在背后對準君蘭夫人的心口刺了下去。
君蘭夫人不敢置信地望著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是好人。”
我欲哭無淚,癱坐在地上,手腳止不住地發抖。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君蘭夫人用靈力逼出貫穿心臟的長劍,涌動地血液立刻浸透了她的衣服,她倒在地上那一刻,露出了那張美艷動人的臉龐,一雙眸子格外清亮,她說:“你過來——”
我感覺自己的眼里都流出來了,我小心地靠近她,顫抖著說:“夫人,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想要救小紅。”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什么立場,內心充滿了無助和恐懼。
君蘭夫人對我微笑著說:“謝謝你,給我一個解脫。”
我傻傻地看著君蘭夫人,這是什么道理,我殺了你,你還要謝我?
“把你的手遞給我。”
君蘭夫人躺在血泊里,宛若一朵沾了胭脂的白玫瑰,我握住她蒼老的手,指尖冰涼。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君蘭夫人握著我的手,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她說:“我是妖怪,卻沒有妖怪的覺悟,白白活了幾萬歲,沒能將情字堪破,為了一個男人,一個家族,費勁心思,流盡了一生的眼淚,最后什么都沒有得到。小姑娘,以后不要將你的枕邊人看做人生的全部,不值得,那樣的人生不值得。”
“沒有人知道我活的有多么痛苦,沒有人知道我成為壞人之前經歷過多少次的心碎。不要成為我這樣的女人,我早就活夠了。”
“你空有一身的靈力,卻不會使用,我把我畢生的修為和法術都送給你,我只要求你做到一點,不許為了任何一個人作踐自己,活得瀟灑快樂。”
我的手心傳來一股寒意,流經全身的脈絡,君蘭夫人用最后一絲力氣問我:“你能做到嗎?”
我堅定地回答:“我能做到。”
“好,不要讓我遺憾。把我葬在這個鎮上最美的地方。”
話音落地,君蘭夫人從容地閉上雙眼,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
小白忍著腰疼,一點一點挪過來,說:“清好,不要害怕,我們的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小紅見危險解除,一歪頭昏了過去。
山洞里的沖天妖氣,引來巡視的天兵,領頭的隊長在洞口喊:“我們北辰是文明小鎮,禁止私下打架斗毆,幾位之間有什么恩怨,咱們可以請一凡大人調節。”
小白大聲喊:“李隊,我是小白,這個山洞設了結界,進的來出不去,快找人來救救我們。”
我顧不上自己復雜的心情,對小白說:“我來吧,君蘭夫人將一生所學都渡給了我,我知道破解的方法。”
我靜心感受到結界的存在,咒語配合著靈力,反復試了十幾次,才將結界消除。
小紅和小白被天兵送到鎮上人參精開的診所療傷,我抱著一頭四肢僵直的九尾狐跟李隊長去一凡大人的府上做記錄。
我將事情的經過講完,李隊長的眉頭緊皺,再三向我確認:“清好,你確定是你殺了君蘭夫人嗎?”
我說:“是我殺的。”
李隊長背著雙手來回踱步,沉聲說:“一凡大人馬上就來了,你就實話實說,他會想辦法處理好這件事情的。”
“一凡老師回來之前,你們能不能都別離開這里?”
我有點頭疼,單手撫著額角。現在我都不敢一個人待在審訊房間里,閉上眼睛就是君蘭夫人倒在血泊中的畫面。
這次事情比較棘手,一百年前左孝文意外去世之后,他的兒子左游樂繼承族長的位子,但左游樂年齡太小,難以服眾,暗地里都是君蘭夫人掌管族中大小事務。若是他們知道君蘭夫人死了,為了家族顏面,必定要讓一凡老師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復。
我斜靠在椅子上,心里又沉又悶,一會兒擔心小白和小紅的傷勢,一會兒想到君蘭夫人的死。好不容易盼來熟悉的腳步聲,一凡中氣十足地說:“我聽他們說,今天你嚇著了?”
我垂下腦袋,不安地摳著手指甲:“老師,我殺了君蘭夫人。”
“你打算怎么處理?”
我詫異地抬起頭來,什么叫我打算怎么處理?不應該是老師你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嗎?
一凡瞟了我一眼,看著旁邊桌子上君蘭夫人的遺體,說:“膽子這么小,出去可別說是我的學生。”
我想為自己辯解兩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