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亥時了,該開門了。”聽見呼喚,老板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著面前放大的小狐貍,老板沉默了一瞬間,便將小狐貍提起與自己平視,稍稍整理了下自身的衣著,“霓虹,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在我休息時,離我的臉這么近,我不想每次都看到你直勾勾的盯著我。”只見小狐貍四肢跟劃水一樣的掙扎,卻也從嘴里吐出跟幼兒一樣的聲音辯解道:“因為老板你長得好看我才盯著你的。”
老板只能無奈笑了笑,戳著小狐貍的腦袋說道:“你這都看了幾百年了,還看不膩啊。”只見小狐貍爪子迅速捂住自己的腦袋,沒讓人有機會戳第二次,一看就是慣犯,嘴里還嘟嘟嚷嚷的念叨著:“那看別人別人也沒老板你好看,我不只能看你嗎。”老板搖了搖頭,愛好美色果然是狐貍天性,正當老板打算再教導小狐貍幾句,就又聽見了一陣鈴鐺聲,便隨手把小狐貍丟下地,準備到大堂去,小狐貍一被扔下跑的飛快,只剩一條白影了,老板想著,都幾百歲的小狐貍了,修為不長,身體不長,怎么連心智也不長呢。老板邊想邊往大堂走去,掀開大堂門簾,便看到一人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此人渾身的血污,雜亂的胡須估計也多日未清理,身上破敗的盔甲和手里拿著的長槍無一不在彰顯著來人的身份,看著酒館給出的基本信息,來自古戰場,還是位將軍。老板沉思了一下,自己雖有潔癖,但想來這也是今日的客人,對待客人自然不能過于苛刻。
而站在大堂門口的將軍,看著此處干凈整潔的大堂和周圍精致的裝飾,更是一動不敢動,他覺得自己與此處格格不入,身上已有一月未曾好好清洗,異味在戰場上還不如鮮血的味道重自然無所顧忌,但此時反而將其凸顯了出來,男子連動都不敢大幅度動作,怕將身上的泥沙掉在這光潔的地板上,想到這里,將軍不由自嘲的想,自己也算是統率眾多戰士的人,此時卻也顯得如此小家子氣。
就在這時,左側傳來的腳步聲,讓男子轉頭便看見了掀開簾子的那人,將軍又楞在了原地,久久未曾緩過神來,他此生從未見過如此精致美麗的人,而當那人一步步走過來,眼看要到了大堂時,將軍自慚形愧,只想轉身趕緊離開,只怕污了那人的眼,但剛想抬腿離開,又想到剛剛自己醒來后就看到此處,似乎有什么將自己與戰場阻隔開了,想到戰場還有等著他的戰士,他知道,也許只有眼前這人能夠告訴他情況,并將他送回,只希望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敵軍不會來犯。想著想著,心情越來越浮躁,便突然轉身跪向那人“懇求仙人放我回去,我的戰士們還在等著我。”
老板倒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下跪嚇了一跳,皺了皺眉,想來這次的客人的確比較落后,未曾聽過忘憂酒館,老板只得將人叫起:“你先起來,既然你稱呼我為仙人,就沒什么想求助于我的。”
將軍本想就這么跪著求人放他回去,卻一下子被一股氣給提了起來,將軍只能抬頭看著離自己幾步之遙的人,忍不住往后退了幾步,這種本能反應,不過是怕自己身上的臟污沾染了那人,不過這一下也讓將軍看仔細了眼前人的長相,若說剛剛那一眼是驚鴻一瞥,此時的人反而讓他有種親切感,那雙眉眼明明依舊是剛才的那人,遠山星眸,雙眼依舊明亮,卻也似乎沒有剛剛那么讓人驚艷,但是每當將軍想細看,或回想剛剛那幕時,又好像被一層薄紗籠罩,將軍就知道了這不是自己所能了解的,只能放低姿態,小心斟酌用詞回答:“小人自知仙人出手需要代價交換,小人又怎敢輕易要仙人出手相助,可如今小人身上除了這條命已經一無所有,若仙人要小人的這條命,可否再多等幾日。”但將軍說完,只見那人似乎卻毫不在意的走向了一旁屏風的后面。
正當將軍急得冷汗直冒,想著怕敵軍來襲,又怕面對現在未知的情況得罪摸不清深淺的此人,正不知該如何,卻突然聽到屏風后傳來了解釋,“這里被很多人稱為忘憂酒館,也許以前它不叫這個名字,但我也忘了它應該叫什么,便隨著眾人叫了,你到了這里,便是愿與我做生意,說明你我有緣,忘憂酒館價格公道,童叟無欺,怎么樣,說說你的故事,來換我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忘憂酒。”
將軍腦海里隨著聲音出現了很多信息,有一處名為忘憂的酒館游離于空間時間之外,只每日亥時開門營業,開門時,鏈接各個時空,卻唯有被選中的一人能夠進入,但就算被選中之人也不曾知道被選中的條件是什么,只知被選中之人的一個故事可換一壺酒,而這壺酒被稱為忘憂酒,傳說可實現任何愿望,也傳說忘憂酒館就是一個傳說。
將軍感覺到自己恍惚了片刻,清醒后便看見自己已經坐在了剛剛那人對面,而自己一身的臟污卻早已消失不見,就連多久未曾處理的頭發胡須都變得干凈整潔,他腦海里剛剛多出的這忘憂酒館的信息,雖然他還是不怎么明白,但直覺告訴他,他和他的國家都需要這壺酒,他同意了這門交易,即使還未曾問過自己需要付出的是什么,畢竟正如之前所說,除了這條命,他早已一無所有。
將軍回過神看了看自身如今的穿著,似乎是二十歲時候的自己,那時自己還是一個讀著圣賢書的書生少年,誰能想到后來會變成邋邋遢遢的戰場將軍,看著熟悉的青衣布衫,他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意氣風發的時候。
“你可以稱呼我為老板,你眼里盛滿了污濁和絕望,現在來說說你的故事,你自帶的酒,在你面前碗中。”
話音剛剛落下,將軍就看見自己面前原本空著的酒碗突然盛滿了清水,是的,就是清水,沒有一絲酒味,但將軍知道,這就是他的“酒”,將軍看著這碗清水,紅了眼眶,默默端起,一口全部喝完,許久未曾進食和飲水,干澀的喉嚨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清水嗆到,將軍的眼角流下了眼淚,只是不知是被嗆出的淚水,還是別的,老板從始至終一直默默看著,未曾出言。
將軍擦干了嘴角,突然大笑起來,對他來說,這的確是清水,也的確是酒,不過是喝完的酒罐子倒清水進去,便成了他的“酒”。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碗,看著它又再次自動蓄滿一碗,將軍只是看著碗中自己滄桑的面容笑了笑,開始對自己的故事徐徐道來,而老板靠在塌上瞇起了雙眼,看不出是否在聽,身旁也不知何時多了一只雪白的狐貍。
“我名為沈平,娘說這是父親所取,意為平靜平和太平,我的父親是一名戰死沙場的戰士,所以我的母親年幼便要求我多讀書,她覺得只要好好讀書,我便不會上戰場,考取了功名,做個文人,我便不需要上戰場,但是最終,也是她親自將我送到了戰場上,那年我二十歲,正準備參加秋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