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漸又去火楓林中心碧湖畔,搭訕幽小眉。
蘇漸去時,幽小眉正在練功。
本來這火楓林心碧湖,風景清新優美,但幽小眉此刻身著黑衣,還拿著把黑氣騰騰的血色鐮刀舞來舞去,說實話即使她身姿靈動玲瓏,也有些煞風景。
立功心切的少年,可不管這些;他不僅對著蹦來蹦去的小美女起勁兒地鼓掌加油,接下來還一個勁兒地跟她套話。
不過過了一會兒,蘇漸便發現,今日這幽小眉卻是變得有些不同。
“小眉你怎么了?”蘇漸驚奇地看著少女問道,“你今天怎么老撅著個嘴,簡直能掛油瓶啦。對我也這么冷淡,怎么,是誰惹你生氣了?”
“哼!你真是笨蛋!”幽小眉不客氣道。
“當然當然,我是笨蛋!”蘇漸嘴上表示肯定,心里卻是一樂,想道,“哈,還說我是笨蛋,真正的笨蛋還不知道是誰呢!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對我起疑心。”
正心懷鬼胎,卻聽幽小眉忽然開口問道:“蘇漸,你老實說,是不是惹了什么仇家啊?”
“仇家?”蘇漸一愣,也不以為意,隨口答道,“不瞞你說,你哥哥我行俠仗義,專門扶持弱小,不免惹下仇家無數,卻不知你想問的是哪一個?”
“果然是有仇家。”幽小眉點點頭,接著問道,“那你仇家中,有沒有誰功力十分高強的?”
“有啊,不就是高敞那廝嘛。”蘇漸隨口道。
“高敞?”幽小眉鄙夷道,“上次抓壞蛋教習,我已見識過他的本事了,根本不算強。”
“比他本事還要強的仇家啊……”蘇漸想想道,“蓋英衛算一個。不過也強不到哪兒去。”
“那也不是。”幽小眉若有所思道。
“咦?你今天這是怎么了?”蘇漸奇怪地看著她,“怎么今天很閑嗎?有功夫跟我問東問西的。”
聽了他這問話,剛才還問來問去的幽小眉,卻忽然轉過臉去,兩手支著腮幫子,看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怔怔地出神。
“今天她這是怎么了?”看到幽小眉這樣子,蘇漸不知怎么心里有些發毛。
總覺得不太踏實,他便起身,準備找個借口還是先溜為妙。
誰知就在這時,發呆的小少女忽然“噌”的一聲跳起,轉過來指著正悄悄往外挪步的少年大叫:“原來你們是這樣的關系!”
“什么關系?”蘇漸停住腳步,莫名其妙道。
“你說!你是不是認識什么男人?”幽小眉叫道。
“廢話!我認識的男人多了去了!”蘇漸不耐煩道。
“我不是說那些臭男人,我是說,有沒有個長得很像美女的男人?”幽小眉執著地問道。
“長得像美女的男人啊……”蘇漸的腦海中,頓時閃過了蕭龍雀的影像。
他這一遲疑,幽小眉頓時跳起來叫道:“果然被我猜中了!我說怎么你說仇家時,沒提他,原來你們是那種關系!”
說到這里,小少女看蘇漸的眼神都變了,小口還一張一張地鄙夷:“壞蛋,真惡心!”
“不是,你聽我解釋。”看小少女的眼神,蘇漸大約已經猜出她的意思,便連忙向她走去,想好好地解釋。
誰知道他才一靠近,幽小眉頓時就跟見了鬼似的往后急退,急切間都差點掉進湖里!
見得如此,蘇漸心中大叫不妙。他急得不是別的,而是生怕從此幽小眉將他疏遠,壞了他的立功大業。
于是情急間他縱身向前幾個跳躍,一把抱住了小魔女,將她死死地摟在懷里!
然后他想起幽小眉的誤會,便立即低下頭,用最深情的語調說道:
“小眉,你想哪兒去了?我根本不認識他。”
“其實到這地步也不瞞你了,其實哥哥我,是看上你了,就等著你長大娶你呢!”
說完這番話,他也不顧幽小眉什么反應,便一把又將她扔下,頭也不回地逃掉了。
“你說這叫啥事!”一邊逃離是非之地,蘇漸一邊懊惱想道,“本來想來逃點尊龍教情報,誰知道這小妮子胡說八道,簡直莫名其妙,害得我不得不使出美男計,真是虧大了!”
“不過,為了那份大功勞,就算犧牲點色相,也就忍了;等回頭問問大統領,這算不算我為國獻身啊?”
他在這邊胡思亂想,抱頭鼠竄,那邊幽小眉看著他逃竄的背影,卻是咬著嘴唇,淚光盈盈,郁悶道:
“混蛋……我、我……居然被調戲了!”
正又羞又惱間,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憤怒叫道:“什么‘我根本不認識他’,聽這口氣分明就是已經知道那人是誰啦!真是大騙子、大壞蛋!”
“不過……”小少女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那個美女一樣的大哥哥,為什么要殺蘇漸呢?”
“當時那殺氣,可騙不了我。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相愛相殺’???”
可嘆這嬌憨幼稚的小少女,說話時實在抓不住重點,竟讓蘇漸對蕭龍雀想殺他的如此重要事實,一無所知。
這時的幽小眉,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下一個天大的錯誤,只管一個人坐在心碧湖邊的石頭上,呆呆地出神。
過了好一會兒,她忽去木屋中取來九幽奪魂鐮,拿起來,又放下。
如此循環了好幾次后,她又吐了口氣,放下兵刃,繼續坐在湖邊石上發呆。
如此沉默了半天,忽然有兩串晶瑩的淚珠,從少女的眼眸中墜下,撲簌簌地落在了湖面上。
“混蛋……”
“這可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表白啊……”
“竟然逃這么快……”
“我連矜持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啊……”
小少女純真而難明的心事,就隨這淚滴湖面蕩起的漣漪,一圈圈地傳向遠方……
而這時候,蘇漸也沒弄明白,自己也可能犯了個錯誤。
別說幽小眉現在才十三四歲,蘇漸只當她是小妹妹;可是對當時的世情婚俗來說,十三四歲的女子就算成年,已可嫁人生小孩。
所以說,蘇漸到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剛才那救急的“玩笑”,其實一點都開不得。
而為了探聽情報,本來蘇漸還想繼續“糾纏”幽小眉,誰想就在這時候,卻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
這一天,亞颯急匆匆跑來跟蘇漸說,原來洛雪穹昨日晚間,竟是在學院外遇襲!
一聽這話,蘇漸大吃一驚,連忙問亞颯:“她有沒有受傷?傷情如何?”
“倒是沒什么大礙,”見他著急,亞颯忙道,“洛姑娘身懷奇術,雖然襲擊之人也是高手,但畢竟沒有大礙。只是現在,據說暫時還在女宿中臥床不起,要休養一段時日。”
聽她沒事,蘇漸稍微放了點心。
不過乍聞這消息,他還是有些揪心。
痛心了片刻,他問道:“亞颯,到底是什么人襲擊了她?”
“還沒確定。”亞颯道,“敢襲擊洛姑娘,還能讓她受傷的人,一定不會是什么小毛賊,沒這么容易泄露身份。不過當時恰好路人經過,說襲擊她的只有一個人,身形精瘦,行動干練。”
“精瘦的高手啊……”蘇漸沉吟片刻道,“此事一定不簡單,我一定會幫洛姑娘追查此事,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其實,蘇漸……”亞颯忽然欲言又止地看著少年。
“怎么了?”蘇漸奇怪地看著他,“難道有什么隱情嗎?”
“是這樣,”亞颯躑躅了片刻,終于好像下定決心般說道,“其實依我看,洛姑娘遇襲之事,我看很可能是沖你來的!”
“什么?!”蘇漸聽了亞颯的話,大吃一驚。
“這真不是我多想,”亞颯不慌不忙道,“蘇漸你想,現在外面都傳言,說洛姑娘對你有好感。而我聽人說,這次洛姑娘遇襲,更像是來綁架,而不是要她的性命。所以……”說到這里,亞颯看著蘇漸。
“所以你想說,有人病急亂投醫,想綁架洛姑娘來對付我?”蘇漸道。
“正是如此!”亞颯說道。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蘇漸一擊掌道,“畢竟雪穹她雖然‘兇名在外’,但并沒聽說有什么真正的仇敵。”
“那你準備怎么辦?”亞颯看著他道。
“我會調查此事。”蘇漸冷靜說道,“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這原因。不管此事為何人而起,我都會追查到底,還雪穹一個公道。”
“不錯!”亞颯擊掌贊道,“洛姑娘果然沒看錯人。蘇漸,如果有什么用得著小弟的,盡管說話。”
“好兄弟!”蘇漸真誠謝道。
不過,等亞颯走后,他卻苦笑道:“連亞颯都以為我和雪穹有什么私情,其實我們……咦?”
想到這里,蘇漸心中忽然一動:“對啊!我和雪穹根本沒什么,但卻有人誤以為有什么。關注我們倆關系的人并不多,我為何不先順著這條線索查一查?”
計議已定,蘇漸立即趕回玄武衛,很是鄭重地把“洛雪穹遇襲案”,主動請纓在自己名下。
有了正式的名分,他立即調動一切能調動的黑衣衛力量,徹查當時事發的情景。
當然,他等洛雪穹傳出康復的消息后,也專門去找她了解了情況。
玄武衛的力量何等強大?洛雪穹的眼力何等犀利?
沒費蘇漸太多力氣,就查明當時究竟是誰下的手。
一旦得知此人的身份,蘇漸便立即去找亞颯。
見到他后,蘇漸頭一句話就是:“亞颯,你太厲害了!我看事情就是像你推斷的那樣!”
原來這襲擊洛雪穹之人,正是高敞家的首席護院高伯駒!
一看到此人名姓,再查知他在高家是長子高敞一黨,唯高敞馬首是瞻,蘇漸便立即知道,亞颯的推斷完全正確。
蘇漸心想,看來高敞這廝對自己的憤恨,已經到了極點;這不,高敞居然動用親信,來綁架自己名義上的戀人了。
到了這地步,已經不僅僅是高敞和蘇漸兩人間的私人恩怨了。
高敞的卑鄙程度,還是超出了蘇漸的想象;他沒想到這廝,前面把他倆的個人恩怨,擴散到兄弟的身上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擴大到一個無關的女子身上!
如果這一回真讓他們得逞,洛雪穹一個冰清玉潔的少女,很可能一輩子都會被毀了!
那之后的事,蘇漸簡直不敢想象。于是向來陽光開朗的少年,終于忍不住暴怒非常!
“好!哈哈!”蘇漸到這時,真的是怒極反笑了,“高敞,看來我們倆之間,必須要有個了斷了!”
還別說,高敞看蘇漸,是舊恨未報又添新仇;反過來對蘇漸而言,又何嘗不是這樣?
尤其這一次,高敞一黨所作所為,真地是突破蘇漸底限了!
不過盡管如此,以蘇漸的為人,還是不愿妄下定論。
他又調動了玄武衛所有他能使喚動的資源,去確認自己和亞颯的猜想。
經過這一番折騰,最終的結果告訴蘇漸,他和亞颯,并沒有冤枉高敞。
甚至他還高估了此人的人品。
玄武衛的兄弟回來說,高敞這紈绔子弟,竟還秘密建有別院,專門在里面關押綁架來的少婦少女,供他常年蹂躪。不僅如此,甚至在她們之中,還有些是根本沒成人的幼女!
聽到這消息,蘇漸又驚又怒,當時真是“目露兇光”了……
不過看到他這猙獰表情,來通報此事的玄武衛兄弟,卻是好心地提醒他不要輕舉妄動,最好當做什么都不知道。
這樣的提議,看似荒唐無比,但蘇漸卻完全能理解。
他當場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客客氣氣地拿了一小錠黃金,酬謝這位費了大力氣探聽到可靠情報的錫徽衛。
不過,當他送走了感恩戴德的同袍后,他就立即去內堂找軒轅鴻大統領。
直接面見大統領的特權,十分寶貴,蘇漸并沒有浪費,進入內堂后,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稟大統領,我已發現靈鷲學院中血義盟作亂之人的重要線索!”
毫無疑問,他所指的人就得是高敞了。
這罪名,蘇漸還真沒有冤枉高敞。
當然這并不是說,高敞就是什么鐵桿的血義盟成員,而是像他這樣的紈绔子弟,有恃無恐之下,真叫是無法無天。一般人難以想到,他這當朝位高權重的戶部尚書之子,竟還和血義盟有勾結。
但蘇漸知道,高敞確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