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如此,軒轅鴻頗為不悅,便用救世濟民的大義,逼蘇漸認同他的安排。
到得這時候,蘇漸知道自己怎么逃脫的過程,已經不說不行了。先前報告時,他還覺得逃脫的手段不算太光彩,便略去沒說,沒想到終于還是要跟大統領說明白。
于是,在這玄武衛內堂中,蘇漸只得硬著頭皮,把最后怎么得罪滄雪的事情詳細說了一說。
當然這過程中,他只重點講述藥酒迷暈之事;其他奪回星降之鏈等戰利品的事情,他歸于私人恩怨,就略去不提。
說到最后,蘇漸也非常直白地告訴軒轅鴻,如果再讓那位滄雪龍巫女見到他,他就不是引申意義的“為國捐軀”,而是真要為國捐軀、死于非命了。
聽得他如此解說,軒轅鴻也沒辦法,嘆惜之余,也只得作罷了。
頂著一頭冷汗出來,蘇漸便想把大統領嘉獎大家的好消息,去告訴洛雪穹、雷冰梵、亞颯、唐求。
誰知道還沒走到大門口,他卻聽得前面竟又是忽然一陣騷動。
蘇漸剛千辛萬苦地逃回來,不免有些敏感,一聽前面騷動,立即拔出血歌劍,沖了過去。
誰知道,剛沖到大門邊,卻見到是一群玄武衛正圍在大門口,他們的目光全都看向街上一個什么人。
“難道有美貌女子路過?”蘇漸心中轉念,走過去扒開人群一看,卻見到有一人站在大門前,卻不是什么美貌女子,而是一位英俊男兒。
“軒轅承天!”一眼認出是他,蘇漸心中頓時理解為什么這么多人在此圍看了。
軒轅承天,已經超越了少女少婦的范疇,幾乎成了華夏國的全民偶像。此刻大門前這些玄武衛男兒,并非沖著軒轅承天的顏值圍觀,而是出于一種對英雄的景仰。
這是蘇漸第二次見軒轅承天,上一回相見,還是在星降高原上。
和上回的滿身戎裝不同,這回出現在玄武衛大門口的軒轅承天,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便服。
但有些人就是這樣,本身容貌身材完美到一定程度后,便穿什么都好看。
軒轅承天此刻只是穿著華夏男子常見的月白長袍,隨隨便便地站在大門口,但給人的觀感就是不同。
雖然現在是光天化日,但在蘇漸的眼中,只覺得他如在月白風清之夜,佇立在廣闊平原上的一座峻峭山峰,身披明月之光,既巍峨,又飄逸。
“軒轅承天來這兒干嘛?”蘇漸心中嘀咕,“是來找他爹嗎?”
正想著,沒想到軒轅承天看見他冒頭,竟是龍行虎步地走過來,到他面前拱了拱手,特別問候道:“蘇師弟,別來無恙?”
他這舉動一出,頓時就把周遭圍觀的人群給驚呆了!
軒轅承天是什么人?
怒雷神劍、光明戰神、人族反抗龍族的希望象征!
這樣的全民偶像,平時對大部分人來說都如同天邊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及,永遠都高懸在天邊,高貴高渺高冷!
誰知道,就是這樣遙不可及的人,現在竟然走過來,主動跟蘇漸問好,還叫他“蘇師弟”!
頓時,各種猜想在眾人的頭腦中冒出。
他們中很多人的第一反應甚至是:
“莫非蘇漸這小子,竟是大統領的私生子?這樣他就是軒轅大人同父異母的弟弟了。”
“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但如果不是,怎么解釋眼下這情況啊!”
另外有很多人,則對“師弟”這個稱呼一時沒想通。
不過在場之人都是玄武衛的精兵強將,縱使一時沒反應過來,也很快想到:
哦,原來軒轅大人,也是在蘇漸就讀的靈鷲學院畢業的。
蘇漸此時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
見軒轅承天這樣的大人物主動來跟他問好,他也很是受寵若驚,忙躬身回禮說道:
“敢承軒轅師兄掛念,小弟……最近倒是無恙,只是在龍境的最后日子里,稍微受了點小小驚嚇。”
“哈哈,”軒轅承天朗聲笑道,“難道蘇師弟這樣智勇雙全之人,竟也會受到驚嚇嗎?”
軒轅承天此言一出,旁觀眾人再次驚呆:軒轅戰神這帶著調侃的口氣,分明是和蘇漸十分熟稔、十分看重他才會這樣說啊。
“讓師兄見笑了。”蘇漸尷尬地笑笑,說道,“小弟在軒轅師兄面前,還敢提什么智勇啊!對了師兄,今日此來不知所為何事?是找統領大人嗎?”
“不。”出乎蘇漸和眾人意料,軒轅承天來到這京華城玄武衛大門口,竟不是來找他爹軒轅鴻的。
“那他來干什么?”所有人都產生這個疑問。
“蘇漸,蘇師弟,”軒轅承天對著少年溫潤地笑道,“我今天來,就是特地找你的啊。”
此言一出,眾人只覺得眉眼眩暈,思路混亂,再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師兄是來找我?”蘇漸受寵若驚之余,也十分疑惑。
“難道……”他想到一個可能,忙道,“是不是因為我剛從龍境歸來,師兄來找我問詢一下龍境的情報?”
“是,也不是。”軒轅承天高深莫測地說道,“這樣,你平時常去哪家酒樓?今日師兄我做東,請你好好吃頓酒,順便跟你問些事。”
“好!那師弟就不客氣了,其實那家‘太白居’不錯。”
有人請客,這等好事蘇漸是從來來者不拒的,更何況今日是軒轅承天請客,別說他蘇漸了,就算是當朝宰相也得要給面子。
“好,就太白居。”軒轅承天想了想,便笑道,“太白居啊,你倒會替師兄省錢。”
于是,這二人便肩并肩,朝京華城中的小酒家“太白居”走去。
還別說,因為“協同效應”的增效作用,此時隨軒轅承天翩然而去的蘇漸,其形象在很多圍觀者眼中,也變得更加高大起來。
作為蘇漸常去的太白居,自然不可能太豪華。或者確切點說,它就是個臨街的平房小酒鋪,連酒樓都算不上。
但就是這樣不太起眼的酒鋪,掌柜的卻拾掇得干凈用心。無論是屋里還是臨街的酒棚,都收拾得十分整潔。
比如,雖然太白居臨街酒棚邊掛的招牌幌子,那黃色的布料已經挺舊,但依舊洗得非常潔凈。
掌柜對酒鋪的陳設也盡量古色古香,除了紅紙封口的深褐酒壇、雕花精美的桌椅,就連那酒鋪門口兩邊掛著的對聯,也頗為考究。這對聯寫的是:
旗展春風,天上一星常耀彩。
杯邀明月,人間萬斛盡消愁。
這兩句聯語雖然用詞簡白,卻是不失玩味。
當然蘇漸常來這里,包括上次和雷冰梵喝酒,除了這里干凈用心這兩點外,最重要的還是他家酒水菜肴貨真價實,價位適中,符合他的消費水平。
所以,當軒轅承天說要請他喝酒,蘇漸想也沒想就點明這里。
等到了太白居中,蘇漸再次見到了軒轅承天這“全民偶像”的威力。
本來掌柜張老板還沒怎么認出來,但架不住識貨的食客幾聲驚叫,頓時別說來吃飯的客人了,就連太白居從掌柜到跑堂,也都激動難耐地來圍觀軒轅承天了。
到最后,還是蘇漸拽出血歌劍,拿著明晃晃的利劍和玄武衛的腰牌一陣威嚇,這才把眾人驅退。
不過經了這一遭,那蘇漸習慣坐的臨街酒棚,是沒法呆了,他們二人只得進了后堂由屏風圍起來的雅座。
落座之后,蘇漸想到剛才的情景,由衷地羨慕,便對軒轅承天說道:“師兄,我還真羨慕你啊,到哪兒都能引起轟動。尤其你看他們的眼神,是真地很景仰你啊!”
“你說的是萬眾敬仰嗎?”軒轅承天道,“不自謙的說,師兄我現在已經差不多達到這地步。可是有句話你相信嗎?如果可以,我真不想這樣。”
“為什么?”看他神色不似作偽,蘇漸十分吃驚,“難道這樣不好嗎?咱們男兒在世,自當建功立業,受萬人景仰啊!不都是這么說的嗎?”
“好吧,”軒轅承天搖搖頭,苦笑道,“不說遠的,就說剛才。你說你羨慕我被那些食客敬仰,我卻還羨慕你能拿出寶劍,把他們嚇唬走呢。”
“不是吧……”蘇漸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是真的。”軒轅承天道,“跟你說句實話,師兄對這虛名,早煩了;就像剛才,不過就是吃頓飯喝個酒,還被人圍個里三層外三層,還不能發火。你看——”
他指指自己的腮幫子,苦笑道:“不瞞你說,為了各種場合保持笑容,我這兒肌肉最近都有點扭著筋了。你若是知道城中有什么好的跌打推拿大夫,一定要跟我介紹啊。”
軒轅承天說出這話,開始時蘇漸還以為他說笑;結果看了看,傳說中的“怒雷神劍”、“光明戰神”,還真為臉部肌肉酸痛所苦。
于是哭笑不得之余,蘇漸充分發揮“地頭蛇”的優勢,替軒轅承天隆重推薦了幾家跌打師傅。
聽了他的推薦,那怒雷神劍軒轅承天,還真地用心一個個記了下來——這場景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此后當酒過三巡,那軒轅承天借著幾分酒力,便跟蘇漸開口道:“其實不瞞師弟,為兄今日請你來,卻有一件重要事情請你幫忙。”
“啊?什么事?包在我身上!”一聽軒轅承天有求于自己,蘇漸哪還不拍胸脯打包票?
甚至他還熱情過了頭,用曖昧的眼神瞅著軒轅承天,低聲說道:“是不是師兄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要小弟去做?”
“是放貸給人對方悍然不還?”
“是養了外宅結果發生糾紛?”
“還是最近手頭緊要跟小弟借點錢?師兄請放心,只要在白銀……三十兩以內,對我都不成問題!”
“不是不是!”見他越說越沒譜,軒轅承天連忙截住他話頭。
“師兄不缺錢,也單身未娶,扯不到什么養外宅上去。師兄只是……”說到這里,沒想到這位英神爽朗的怒雷神劍,竟是一時神色忸怩。
“那就是了!”蘇漸一拍大腿,自責道,“是我想差了。以師兄的境界,怎么可能是什么錢財糾紛、兒女私情?定是國家大事了!師兄快說,是什么國家大事?”
聽到蘇漸這么說,軒轅承天臉上,卻是有一絲慚愧之色。
他躊躇了片刻,好似下了好大決心之后,才開口跟蘇漸說道:
“蘇漸,我想跟你打聽一個女子。”他道。
“女人?”蘇漸有些愕然,“是靈鷲學院的女學生嗎?”
“不是。但是,怎么說呢……”軒轅承天想打聽的那女子,身份也實在是敏感,所以即使以他的智慧,也費得好一番措辭。
“其實……這個人你應該也認識……”軒轅承天吭吭哧哧道。
“我認識?”蘇漸有些驚訝。
“奇怪,”他想道,“以我這師兄的地位和人脈,我蘇漸能認識的女人,他沒有理由不認得。”
“再說了,他老子可是玄武衛大頭領啊,有這么個現成的消息源不用,他來問我做什么?”
想到這里,他更加好奇之余,也知道此事絕不簡單,那神色也嚴肅起來。
看見蘇漸嚴肅起來,軒轅承天也仿佛變得自在了些。
“是這樣,”他一揚脖,飲盡一杯酒,然后說道,“就在你安然回到京華城的頭一天,我其實在淚原之中,遇到了一個女子。”
“呃……”忽然間,蘇漸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師兄,那女子跟你提起我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對啊!”軒轅承天立即變得興奮起來,“你這么問,肯定就是認識她了!”
軒轅承天激動,蘇漸反而變得冷靜下來。
他問道:“那師兄,她是怎么提起我的?”
“當時她……說了些奇怪的話。”軒轅承天看著他,回憶著復述道,“她很奇怪,竟是大叫:‘蘇漸,你個騙子!你哄我、騙我、偷我、還摸我,總有一天我會抓住你’。她的語氣頗為激動呢。”
“這!”蘇漸聞言,倒吸一口冷氣,脫口道,“媽呀,她還追到淚原了啊。前后腳只差一天啊,好險好險!”
后怕之時,他拿起案上白瓷酒盞,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