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符珠不是斗戰(zhàn)之器,護罩瞬間破裂。瓔珞飛射,三元冠的防御也是觸之即潰。
幸而紫云袍是本體威能,尖錐如陷泥沼,陳讓只感覺一股大力轟在胸口,整個人倒飛而出,氣血翻騰,一口咸甜熱血涌上。
為了理暢氣血,免留暗傷,他索性一口吐出,也不逞強爭個虛面了。
如果沒有紫云袍將尖錐凝聚于一點的強悍力道擴散,他胸口已經(jīng)兩穿,而此時不過是挨了一記重拳的感覺,傷得也不是很重。
他心中苦笑:這是之前手下留情的后果了。說到底自己不過是魂魄境初中期的修士,自身還是不夠硬。但他并沒有悔意,常氏跟他素無仇怨,諸般留手已經(jīng)仁至義盡,接下來再如何也問心無愧了。
尖錐已經(jīng)飛射而回,沒入常格卜口中。
常氏不修真氣,可能沒有御使法寶空中斗轉(zhuǎn)自如的本事,也或是法寶在化神境修士面前容易被制住故而如此。
陳讓斗戰(zhàn)到現(xiàn)在,知道不動用湮滅和聚爆這兩大自己的禁術(shù)絕難取勝,喝道:“很好,接我一招,大日崩壞!”
這名自是他胡謅的。
常格卜眼見上空一陣扭曲顫抖,似乎空間都在褶皺收縮,一點光明從陳讓手中長劍緩緩蕩出。
這光球明滅不定,就像隨時會徹底黯淡下去的樣子,他卻感到毀天滅地的威能在向他逼近,他想硬扛,卻感覺無法抵御;他想閃避,但卻生出一種無論往哪里躲都難逃一死的感覺。
他終究也非常人,想到這是融合了魂術(shù)的神通,很是影響人的精神和判斷,大喝一聲,一拳對著光球轟去。
黑夜破裂了,被無量光撕開,巨大的爆鳴聲之后是久久不息的震蕩,讓人耳目失聰。
整個黑柱,連同高臺和高臺上的常氏族人一起化作虛無,地面熔化,白煙滾滾。
常格卜只剩下頭顱和軀干躺在暗紅色的粘稠流體之中。
陳讓凌空而立,手一招,欲將玄磁鎮(zhèn)元锏雌锏收回。
此時背后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一只金光熠熠的大角,猛然向他頂來。
未知之敵來得雖然突兀,但他六龍御天修行有成,預(yù)感到心胸被插穿,角度力道都宛若真實,這是不應(yīng)變的后果。他連忙催動陰符珠往前方挪遁一丈,轉(zhuǎn)而向前往下急撲,玄磁鎮(zhèn)元锏往后撒手而出,而雌锏也從地面一側(cè)斜向上飛射而至。
哐哐兩聲,兩锏先后跟巨角相撞,有如半空雷動,聲波氣浪乍起,他順勢飛退數(shù)十丈。
陳讓轉(zhuǎn)身收回倒射而回的雙锏,只見自己之前所在之處站著一人,一身青黃僧袍,面容和煦,單掌豎起胸前,笑道:“無量佛,數(shù)個春秋不見,施主別來無恙。”
偷襲不曾得手,這笑得真誠,似乎奪人性命的偷襲是他人所為,倒像是積年老友來相會。
他散去心中慍怒,全神戒備,亦笑道:“獨角仙有禮了,不料今日有緣一見。大和尚欲取蒙某性命,卻是何故?”
獨角仙雙目炯炯,“為你手中奇器,也為你身家性命。”
“大和尚也貪念外物?”陳讓轉(zhuǎn)而想起獨角仙曾為九郎殿斂集資財,頓時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嘴上隨口說:“大和尚遁空挪移之法確實玄妙,當年情景還歷歷在目,這已經(jīng)是無相境的手段了,佩服。”
“施主遁法無不神奇,以致貧僧失算,也當贊嘆。”
“此際大和尚是要跟蒙某談法論道,前事莫問,還是做過一場?”
“施主今日恐怕有死無生。”
陳讓呵呵笑道:“昔日授術(shù)之恩,適才兩清。那就各憑本事了。”
不遠處傳來一個尖銳嘶啞的聲音:“文縐縐掉的什么書袋子!干就完了!蒙嵪!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只見重暉、虺沖、熵都、血羅聯(lián)袂而來。
陳讓哈哈一聲大笑,“颙燚,大陣已破,不要戀戰(zhàn)!”
不等重暉等人靠近,也不管颙燚螭宓二人,直接催動陰符珠原地消失不見。
他又不傻,重暉一出現(xiàn),什么都明白了,自然是走為上。
螭宓見狀眉毛一揚,“遁破虛空?”
獨角仙神色淡然,微閉上眼,重暉四人掠近,“怎么樣?”
獨角仙搖頭說:“我早就動用血脈神通鎖定他了,可是現(xiàn)在,唉。”
重暉氣得咬牙:“這小賊端的滑溜。”
血羅皺了皺眉:“你不是故意放任他走的吧?”
獨角仙大眼睜了睜,豎掌道:“無量佛,豈有此理。”
熵都點頭說:“獨角出手有目共睹,已經(jīng)是生死之敵,絕無這種可能,我們之間切勿猜忌,傷了和氣。”
虺沖恨恨地環(huán)視一眼,“那颙燚身為中谷郡王,居然認小賊為主,這些化形妖獸真是下|賤。我們?nèi)统8窬抟话眩瑸殪囟紙蟪稹!?p> 重暉沉聲道:“慎言!”
虺沖嗤笑道:“還怕他怎的?”
“說的是下|賤那一句。”
“呵,本來就是。”
妖血人族本來都是妖獸大能的后代子嗣,卻生出這種優(yōu)越感也是很有意味的一件事。象虺沖這種的不在少數(shù),他們看不起純血人族(更多的是明面上的敵視和潛意識中的畏懼),又瞧不起純種妖獸。他們既有人心的復(fù)雜,也有妖獸的根性(如蓼州那樣純樸的畢竟少見),他們眼里只有自己的長處和別人的短處,優(yōu)越感就是這樣來的。
言語上的損貶更能加強這一自我感覺,對于虺沖這樣的人來說,十分受用。
颙燚見陳讓突然消失,也不奇怪,這才符合他心目中主上的能耐。他打斗了這么久,老鼠拉龜,火性也消了,知道奈何不得常格巨。于是半空中掠過一道長弧,往北邊投去。
熵都幾人看著他遠去,也不追趕,要追也追之不上。他們幾個除熵都外都是地族,跟颙燚這種頂級的天族比速度,那是好笑。
這幾人出手無功,但既然現(xiàn)身了,只能順勢再做計較。下面就是常格卜,幾人紛紛落下施救。
常格卜奄奄一息,又不能動,只能任由擺布。這五人的作為真是讓他受寵若驚,一時感動得連話也說不出了。
常格巨見狀連忙趕過來謝情道:“多謝諸位仗義援手,舍弟常某自理會得,不敢勞動諸位了。”
重暉熱切地說:“常郡王不必客氣,說起來我也是出身常重,這次故地重游遇到這種事,無論如何也要略盡綿薄之力。”
就是不讓常格巨接近常格卜,氣得他心里直罵娘:這群九郎殿的饕餮之輩怕是要趁機搞事,我今兒個是走的什么背時運!
嘴上卻說:“重督鄉(xiāng)土之情常某感激不盡,還請府中稍坐,容常某聊表謝意。”
又偏頭高聲道:“螭郡王到此,常某也當略盡地主之誼,還望賞光。”
螭宓暗笑:扯我作一足鼎,這廝也是見機得快。
陳讓和颙燚都走了,他是個隨性好玩的,喜歡看熱鬧,也有底氣不怕事,爽朗一笑:“敢不從命。常兄早該如此,何必妄起一番殺劫,讓人看了錦繡。”
常格巨見螭宓雖然擠兌了他兩句,但還是答應(yīng)了,稍微松了口氣。聽了這話又心里吃苦:颙燚那紅毛鳥囂張跋扈,本想出一口氣,誰知道那蒙嵪竟然生猛如斯,硬是為他出頭,現(xiàn)在這一群牛鬼蛇神出得水面來,真是害死我了。
重暉眼睛微瞇:這白泥鰍什么意思?
眾人各懷心思往常重郡王府而去。
沒腳沒手沒胳膊的常格卜被重暉五人簇擁著,也算了明白了,剛才殷勤是偽善,他如今已經(jīng)是砧板上的一塊肉,還好兩兄弟關(guān)系一直不錯。
陳讓遁空,恰好到了常重和紅柳交界處的一處山脈中,名為過常嶺,這是他那一瞬間模糊推算的結(jié)果,并不太差。
夜色深沉,他取出赤色翎羽,激發(fā)之后收起。閉上眼調(diào)整了一會雙瞳,不急不慢地飛到一座山峰上。
方圓數(shù)百里歷歷在目。山峰之下十余里處,有絢麗光華閃耀,呼喝聲隨風吹過耳畔,數(shù)個丹氣境修士正斗得難分難解。
天下恩怨相殺何其多,哪怕是在自己的地界,他也只是略看了一眼,便坐等颙燚到來。
那群人打著打著就往山上來了。陳讓雙眼似開似闔,非想非非想,空靈中聽得一聲叫:“師尊!?”
他睜眼一看,卻不是澹臺節(jié)德和容蓋文飛么?他微張了張嘴,本想問:你們怎么會在這里?轉(zhuǎn)念一想,這一問也太掉價,不符合師尊的身份,便淡然地嗯了一聲。
兩人大禮參拜,澹臺節(jié)德顫聲道:“弟子拜見師尊,祝師尊無量。”
此時后面五人也追了上來,聽到了澹臺節(jié)德叫師尊,又看到陳讓氣質(zhì)不凡,急急站住,亮了招子戒備,又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一再打量。
陳讓也不說話,只把眼看著澹臺節(jié)德,又看了看那五人,眉毛皺了一皺。
身份地位高的人是不會輕易動嘴的。人臉五官,嘴在最下面,眉毛在最上面。越是需要動嘴的人地位越是低下,上位者用來說話的不是嘴巴,而是眉毛,若是看不懂,那也就沒什么前途可言。
澹臺節(jié)德知道自己老師的一貫作風,說:“弟子路見不平,救了一個女孩兒,卻失手打死了柳家公子,這幾個都是柳家的宗人。”
又是這種爛事,真是走到哪都有,毫無新意。陳讓腹誹一句,微轉(zhuǎn)頭看向五人中為首那個面如藍靛的中年漢子。
那漢子看不出陳讓修為,實際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看不出別人的修為,一般都是憑感覺判斷敵我差距。只有紅綃青耕之流血脈天賦擅于望氣的、或是修煉望氣之術(shù)的才能做到。
他感覺面對一個莫測高深的存在,單是那一眼看來就讓人不敢亂做動作,卻又不甘示弱,挺在那里硬邦邦地說:“閣下高徒所救女子是我柳家下族居和族人,這位便是居和族長,這是我們宗內(nèi)之事,閣下高徒妄自出手害人,合當償命。”
陳讓回轉(zhuǎn)視線,繼續(xù)看著澹臺節(jié)德。
他這番作為,比說話更有威懾力,別說是澹臺師兄弟忐忑,就是柳家五人也噤若寒蟬。容蓋文飛跪在一邊說:“回師尊,那柳氏公子當街鞭撻弱女,又讓那女孩兒跟一頭驢子媾合,節(jié)德他實在看不下去。是我用毒過重···”
“是我用力過猛···”
陳讓看了看那居和氏族長,只見他低下頭去,滿面復(fù)雜之色。
這時天邊一道紅光畫空而來,他擺了擺手,站起身,背負雙手望著,仿佛山上另外七人不存在。
不過片刻,颙燚已然落在山頭,沉悶的音爆聲才從遠空傳來,泥石飛卷,樹木折斷。這是提前數(shù)十里就減速了,否則這七個丹氣境修士怕是要失聰許久。
陳讓笑道:“沒受傷吧?”
颙燚身上火光漸熄,老不樂意,哼哼道:“主上也真小看人。”
陳讓拍了拍他肩頭,“沒事就好。”
颙燚嗨了一聲,他一向孤高,很少有人敢跟他這么親昵的拍肩頭,不太習(xí)慣,轉(zhuǎn)而又想到在元荒禁地中他可是常站在陳讓肩膀上的,不由得心中一尬。看了一眼山頭上幾個人,轉(zhuǎn)而說:“這什么情況?”
兩個跪著的還沒站起來,呈扇形戒備的五人好像泥雕木塑,也都不曉得動了。
陳讓搖頭一笑,道:“兩個不成器的弟子。都來見過颙燚郡王。”
澹臺節(jié)德和容蓋文飛起身行禮:“澹臺節(jié)德、容蓋文飛見過郡王。”
颙燚照了一眼,撇嘴道:“主上這倆弟子資質(zhì)根骨還真不咋的。”
陳讓笑道:“自然算不得上上,不過化神無相兩道關(guān)卡靠得可不是資質(zhì),而是心性。多少資質(zhì)超群的英秀之才少時了了,卻一生無緣養(yǎng)神境。”
颙燚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轉(zhuǎn)而對兩人道:“你們兩個小子,可別辜負了主上一番期望哩。”
兩人鄭重地說:“謹記郡王教誨。”
陳讓呵呵笑道:“不必有負擔,不管你們能不能化神,入了我的門墻,就永遠是我的弟子,除非你們悖逆不道,自尋死路。”
澹臺節(jié)德身子一顫,竟流下兩滴淚來。所有弟子中,只有他跟陳讓相處得最久,從武池學(xué)院修習(xí)開始,適逢人生大變,還曾經(jīng)一起混做乞丐修心,感情深厚。陳讓也因為女丑和女卯的緣故,對他多了一份關(guān)懷。
澹臺節(jié)德師兄弟一路西行,歷經(jīng)坎坷,到紅柳之后,又惹了這樁事,卻不想就這樣去找?guī)煾福谑且宦纺咸印?p> 此時見著師父,只以為師父早就在默默關(guān)注著他,否則怎么偏偏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境時遇上?
他一直生怕自己表現(xiàn)不好,辜負了師父的期望,這心頭重擔成了他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礙。
此時陳讓一言,讓他胸中塊壘崩解消融,忽而感覺一身輕松,心意通達,血脈之力磅礴勁涌。
颙燚見狀訝然道:“還真不錯,主上一言,他就踏破玄關(guān),神感加身了。”
陳讓點頭道:“這孩子以前有些棱角粗糙之處,現(xiàn)在也是打磨得圓陀陀光爍爍了。”
柳氏那五人被當做空氣無視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手腳也不知道怎么放,渾身緊繃酸脹,沒有一處是自在的。
澹臺節(jié)德進境化神非一日之功勞,陳讓無暇守候,一揮袖子,十二塊石板戳在地上。
不時紅綃妖嬈身影顯現(xiàn),見是陳讓,歪著頭抬手捋了捋鬢邊金黃長發(fā),倩笑道:“有事么?”
紅綃姿容絕美,外面五人看得一愣,似乎沒那么不自在了,稍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
陳讓道:“大紅柳樹如何?”
“還好,沒什么惡化。”
“我在紅柳南過常嶺,叫一個速度快的天族修士帶柳青速來一趟,有人在此化神,一眼便知。”
“是誰呀?柳家的?”
“我一個弟子,你沒見過的。”
“我也去。”
“你看著辦。”
紅柳大樹須臾離不得人,紅綃統(tǒng)管外務(wù),自然不能隨意來去,她是聰明人,一聽就知道陳讓的意思,噘了噘嘴,冷哼一聲關(guān)閉了映照。
旁邊五人聽完如被殛雷轟頂,柳青什么人?是他們柳家祖宗輩的,平時也只是聽其名而不見其人,眼前這紫袍青年一句話就把他們老祖宗呼喚來了,他們頓時感覺天都塌了,雙腳發(fā)軟發(fā)顫,真氣都提不起來。
陳讓笑道:“你們不用怕,是非自有公斷。”
他們哪里會信,柳家曾經(jīng)是大紅柳之主,這些人耳濡目染得多了,在他們看來,嘴上說出來的所謂公斷,實際上我就是公。對待下民的時候,他們也是副嘴臉,連笑容和語氣也一般無二。
陳讓和颙燚看護澹臺節(jié)德,自在打坐閑談,容蓋文飛在一旁靜聽,思慮有得。
五人忐忑了一夜,天色漸亮,北方一道白光掠來,兩人漸漸現(xiàn)出身形,陳讓微微一訝,不由得咦了一聲。
一青一白兩個人影落在山頭,躬身行禮:“柳青、白晨見過主上。”
陳讓在下屬面前向來不擺架子,起身相托:“勞動二位夤夜趕路,辛苦了。”
說罷看著白晨,白晨失蹤兩年多,如今口稱主上來歸,澹臺節(jié)德和柳家之事與之相比,就無關(guān)緊要了。
白晨俯首偏頭:“白某有負主上所托,無地自容,還請主上責罰。”
陳讓笑道:“白兄言重了,世事變故,非你我能左右,何必耿耿。當初白兄一去,發(fā)生什么事了?”
“當初從第十旗駐地山谷出發(fā),為了避免撞上其他幾旗的人,我是低空飛掠一路向西,行至一處云霧叆叇的山嶺,我為了快些趕路,沒有繞行,誰知我一頭扎進去,就到了一處莫名之地。”
“竟有此事?元荒禁地不可能延伸到那一帶。”颙燚插了一句。
陳讓微微蹙眉,那個方向,他倒是想到了一處所在,“是不是一處地下世界?在那里只能發(fā)揮丹氣境的修為?”
白晨一驚:“主上知道那處地方?”
果然是那冥封之地,只是怎么又多了一處入口,還如此怪異?陳讓也不多想,呵呵一笑,“我也是去過的。你是怎么出來的?”
“半個月前,有地火噴發(fā),我趁機脫出身來。想及前事,愧疚難當,便打探消息,來了紅柳,所幸主上親眷無恙,否則白某百死莫贖了。”
“白兄用心至誠,蒙某銘感五內(nèi)。往事已去,不必介懷,你我相交如舊,也不必奉我為主。”
白晨拱手道:“白某決意脫離華光寺,投入主上麾下,絕無二心。”
陳讓默了一默,道:“也罷,如今天下紛擾,我等正好抱團取暖,謀得安身立命之地。”
白晨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計較,修行幾百上千年的人也好妖也好,誰還沒幾分眼色。不過陳讓底細如何,如今勢力宏大,合縱連橫穩(wěn)居紅柳,為人又和善仁義,奉行萬靈平等,最主要的是連颙燚都奉他為主,跟著總比華光寺來得踏實些。
兩人敘舊也不在此時,略作幾句也就罷了。陳讓轉(zhuǎn)頭說:“柳青。”
“屬下在。”
“喚你來是為了件私事。文飛,見過兩位前輩師叔。”
容蓋文飛恭恭敬敬行禮:“小子容蓋文飛見過白晨師叔,柳青師叔。”
白晨柳青忙忙相扶:“不敢當。”
陳讓呵呵笑道:“當?shù)玫摹N娘w,你跟他們五個,將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兩位長輩聽,白兄,你就勞神做個裁斷,務(wù)必公正。”
聽得幾個人講完,白晨白凈的臉皮抽了抽,心道:這事我還不如大戰(zhàn)三百回合。
躊躇一陣,偷瞄了一眼陳讓,只見他神在在事不關(guān)己樣。只好干咳一聲說:“此事錯在柳家公子柳下飛**下族,澹臺節(jié)德和容蓋文飛見義而為并無不妥。不過,就此殺死柳下飛卻是過了。”
他兩邊看了看,柳青也是一副淡然的樣子,死了一個不成器的后輩子弟沒什么好上心的。
白晨心里苦笑:這倒好,兩邊事主都置身事外一般,倒難死我這個中間人。歸到蒙督麾下,第一回跑個腿我就辦砸了,這回動嘴皮子的事,總不至于辦砸了吧?
颙燚看他一副苦水直滴的樣子,在那里嘿嘿的笑,笑得白晨心一橫:大不了就辦砸了。
于是說:“澹臺節(jié)德、容蓋文飛失手殺死柳下飛,賠償撫恤其親族三百元晶;柳氏家族風氣不正,柳青難脫其咎,合當···”
陳讓抬手打住,說:“柳氏家族數(shù)萬人,出一兩個敗壞門風的不足為怪。柳青,你休值一段時間,把宗族捋一捋,我紅柳要有新氣象才是。還有一私事相托,我這弟子在此化神,還請你照拂一二。”
柳青感激地看了一眼白晨,也不多話,干干脆脆恭聲道:“是。”
白晨沒有說罰眼前五個宗人而是直接推他上前,看起來是對他下刀子,其實是在幫他,修行幾百年的人心思何等剔透,豈會看不明白。對于陳讓的懷柔之舉,柳青自然也是領(lǐng)情的,也要做出一番表示才行,人就是貴在知趣,識時務(wù)。
于是說:“我柳氏子弟生出這樣的頑劣,想來也不是一二,族中總有人寵溺放縱,是該要到紅柳大學(xué)接受教化,把腦子好好的洗一洗。”
自從紅柳大學(xué)立起,來的多是家境不好的煉氣士,像柳氏這樣的紅柳本地大宗族都比較抵觸,因為各大宗族財侶法地俱全,都有自己的一套理念。
整個紅柳境內(nèi)的大宗族也就那么幾十家,化神修士也不過百,但這種事不能硬來,著實苦惱了紅綃一陣子,如今借這個口子,最大的柳氏半推半就妥協(xié)了,其他宗族就會觀風而動,不在話下。
對于陳讓來說,紅柳可棄。既然在手,還是要好好經(jīng)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