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封了郡主封號,然而禮部發放宅子還有段時間,殷于歌仍舊住在衛影老宅。聽到這件事情,關夢興匆匆的一大早就來拜會,“于歌姐姐!”
菘藍開門,紅撲撲的小臉蛋映著朝霞,“殷姑娘,哦…郡主不在。”
關夢側首往里面看著,“那于歌姐姐去哪了?”
菘藍微抿著嘴,“筠貴妃一早就宣人來讓郡主去趟宮里…”
“于歌姐姐一個人?”
“還有安和公公。”
“噢…”關夢這才松了口氣,“那等于歌姐姐回來之后你告訴她,就說我找過她。”
“好呢。”菘藍圓圓的眼睛笑起來,活潑靈動。
樓閣高下,軒窗掩映。
穿過后宮中的白玉石小橋,來到幽蘭殿前,周圍有綠水環繞,花木繁茂恣意生長,十分幽靜。領路宮婢謙虛有禮,畢竟,誰也不想惹惱了這位新晉的郡主。
“稟傾云郡主,筠貴妃住處到了。”
“安公公請留步。”
安和抬首,見殷于歌點頭,遂把醫匣給了宮婢玲瓏。殷于歌輕緩的抬起頭,此時已進了內殿,四處環繞著脂粉氣息。藕色紗帳上用金線繡著精致的云紋,風一吹,紗帳旁的角鈴悅耳作響。
侍女玲瓏俯身輕柔的掀起紗帳,筠妃穿著華麗的宮裝,慵懶的躺在軟榻上輕拍小皇子背部。一種雍容華貴的嬌艷神氣彌漫著她整個姿態,而且反應在那剛生完孩子的之后的柔和線條的美妙外形上。
“于歌見過貴妃娘娘。”殷于歌俯身施禮。
她愣了半晌,才幽幽的轉過來,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傾云郡主。”
小皇子剛滿百天,然而身體結實,紅彤彤的圓臉蛋兒睡得甜美,似是睡著了,吮吸著自己的拇指。他的身下墊了許多錦緞,忽而之間,筠貴妃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蹙著眉頭,兀的撒開手,直起身來。
乳娘走過來,喚著玲瓏,“尿啦尿啦。”
乳娘溫柔的抱起小皇子,調整姿勢,玲瓏拿起準備好的新的絲綢準備換下尿濕的那些。殷于歌也走過去幫忙,只見他粉嫩的小足肉糯可愛,可那小指頭上的指甲,竟然有兩片甲蓋。她輕柔的摸了一下,并不是指甲破裂。
她輕聲的問著玲瓏,“這是什么時候有的?”
玲瓏笑的開心,又親昵的和小皇子玩著,“一直都有啊,這呀必定是我們小皇子的大福之兆。”
殷于歌不再多問,等換好后,筠貴妃過來抱起小皇子,他卻開始打著噴嚏。
她轉頭問著玲瓏,“小皇子經常這樣嗎?”
玲瓏點著頭,“時不時的就會打噴嚏。”
“貴妃娘娘,小皇子剛出生不久,最好少用些熏香,又或者,帶香味的胭脂水粉。”
即使筠貴妃一臉不悅,殷于歌接著說,“帶有香味的東西可能會使小皇子鼻中敏感,導致噴嚏不斷,對小皇子身體沒有好處。”
筠貴妃臉一橫,嬌艷的面容隱約透著怒氣,“你的意思,是本宮的錯?”
“于歌不敢,只是提出合理性的建議。”
筠貴妃又將小皇子遞給乳娘,殷紅的唇抿笑,“那倒是謝謝了,明兒個就把這些換了。”
她又嬌笑道,傲氣凌人的瞥了殷于歌一眼,“唉?聽說,郡主之前在軍姬所待過?”
玲瓏和乳娘均是一驚,軍姬所是什么地方他們都知道。可是即便往事再怎么不堪,怎么說這也是新封的郡主,就這么直接的提起…
殷于歌也不惱,嬌嫩細膩的臉云淡風輕,“是。說起來多虧了云帝,即位后解散了軍姬所,所以于歌才有幸回到都城學醫。”
筠妃輕笑著,似在看好戲般,“后來,郡主又在衛家軍中當軍醫?”
“軍醫不敢當,只是跟著老醫師做幫手。”
“我呀,聽人說,郡主和衛將軍…”筠妃挑著眉,拿起絲巾抹了抹肩,“好像,曾經感情很好的樣子?”
“可是現下衛將軍和真兒大婚在即,郡主你…”
她這一番話,一聽就知道是在故意諷刺自己介入蘇以真衛子期的感情。
“我的事不勞筠貴妃費心,”她拿過醫匣放在榻側,“昨日圣上說,貴妃娘娘生了小皇子之后有些不舒服,卻不知是何表癥?”
經殷于歌一提,筠妃才收起了攻擊的氣勢,眸色微沉,纖纖細指撫上臉頰,“這事兒啊,也不好告訴御醫,他們都是男子。所以尋思著去宮外找個醫女,沒想到圣上記在心里就喚你來了。”
“哪里不舒服?”
筠貴妃抬眼,“你們都出去。”
“是。”
宮婢和乳娘離開,又關好門,她才坐回榻上。
“是這樣的…”
“自從生了小皇子以后,前些日子和圣上房事時,總感覺,下面刺痛難忍。”
“還有其他癥狀嗎?”
她搖著頭。
殷于歌從醫匣中拿出棉布手套戴好,“麻煩娘娘躺好,我需要檢查一下。”
遲疑了片刻,她乖乖褪下裙褲,殷于歌俯身查看。
“什么時候開始有這個癥狀?”
蘇筠轉著眼睛思索著,“就是前幾日,十…”她停頓了一下,臉微微跳動了一下,繼續說道,“十九。”
“這痛不痛?”
“不痛。”
說話間,她已然檢查完,在外部靠里的位置發現了撕裂傷,不過位置靠里,也沒有出血,只是有些紅腫。
“應當是房事之時用力過度,加上生了小皇子,比較脆弱。”此話一出,連殷于歌自己的臉都有些微紅,莫名的,她又想起了衛子期。
“可是已經生了三個月。”
“每個人恢復的狀態不一樣。還有,最好禁欲半月,讓它愈合。”脫下棉手套之時,殷于歌晃了一眼她的腳。
蘇筠這才拉好衣裙起身,“不用涂藥?”
“自然愈合便好。”
“此事可不能對外說!”蘇筠仰起頭,斜睨著殷于歌。
“于歌沒有那么無聊。”她開始收拾醫匣,“娘娘若沒有其他事,于歌便走了。”
“慢著!”蘇筠攔住了她,又叫來玲瓏,“玲瓏,你去把本宮新裁制的錦衣拿過來。”
“昨日送來的那件?”
“不錯,云煙色的那一件。”她揚起微笑,笑意盈盈的看著殷于歌,“看郡主身量和本宮差不多,這套衣服是百越進貢桑蠶真絲而來的。郡主試試?”
殷于歌眸色一轉,“即是如此珍貴,于歌無功不受祿,娘娘留下自己穿吧。”
蘇筠拉住她,“不行,你這是在拒絕本宮的好意。”
說著杏眼竟然有淚滴打轉。
殷于歌微嘆氣,這倒是顯得自己的不是了,說罷放下醫匣,“那多謝娘娘。”
“麻煩玲瓏幫我包好。”
“一定得試試才好,看有沒有不合身的地方,我好讓宮娥改。”
看向她淚眼婆娑的眼,殷于歌扶額,怎么蘇家的女子都這么讓人無法拒絕,總感覺錯的是自己。
見她不再離開,蘇筠快速喊道,“玲瓏,帶郡主去里間換衣。”
一陣折騰,這衣裙總算穿好,胸前用銀線繡著大朵牡丹,好在顏色不艷麗,也算清雅。又想起今日要去找齊憬然,現下已近午時,出宮都還要半個時辰,再不能耽誤了。
殷于歌來不及細看,可自己原來的衣服已經被玲瓏拿走了。她匆匆走出來,“我覺得蠻合身,不用修改。”
蘇筠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直直地打量著她,“到底是美人胚子,這么素的衣裙都能讓人移不開視線。”
“娘娘過獎了。”殷于歌又走上前,“玲瓏,我的衣服呢?”
蘇筠笑著從旁邊拿起已然包好的衣服,遞給玲瓏,“郡主穿這身很漂亮,舊衣服我讓玲瓏包好。”
殷于歌秀眉微蹙,又忽得轉身笑道,“娘娘真是有心,那就麻煩玲瓏幫我送到殿外,安公公處。”
“于歌告辭了。”沒有看她一眼,殷于歌便走出門外。
而此時,蘇筠正坐在榻上墊著腳輕笑。
從皇宮回到住處,已過午時,來不及去換回衣服。
“安公公,我有些事要去處理,就不麻煩你跟著。”殷于歌下了馬車,將醫匣遞給菘藍,便又利索的上車。
“郡主!豫王讓我看著你的。”安和萬分焦急,卻沒想到她徑自上了馬車。
她低聲對馬夫說道,“去官驛。”
又看向安和一笑,“沒事的,你放心,我待會兒就回來。”
坐在馬車中,殷于歌從腰間香囊里拿出那半枚玉玦,自言自語道,“再不去確認,不知下次再見是什么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