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峭彎腰撿起竹球,起身兒瞧見一個穿著紅色襖裙的小女孩兒站在他面前。
“這個球是我的。”小女孩兒有些害羞,盯著他手里的竹球輕聲道。
“你住在這兒?”清峭見她白白凈凈,粉雕玉琢的模樣,不像是無人照管,能隨便到街上玩球的小孩子。
小女孩兒不說話,咬著嘴唇盯著那竹球。
清峭歪歪頭,站起身往前走,“你怎么證明它是你的?”
小女孩小跑著跟上他,并不言語。
聽著那細碎的腳步聲,清峭暗暗呼了一口氣,方才她突然出現,他還以為她是個小亡魂,如今想來只是因為他一時心緒不寧,才未曾注意到她的存在。
小姑娘跟著他跑了一會兒,嘗試著解釋,“這個球是余哥哥幫我做的,上面還有我的名字,百災。”
“百災?”清峭拿著球看了一眼,在一根竹條的角落確實看到了百病兩個字,“如何起了這么個名字?”
“余叔叔說,滾著這個球,災難就都會滾走,”百災伸手扯住清峭的袖子,“你看到上面的名字了嗎?那是我的!你可以給我了嗎?”
“它確實是你的,抱歉。”清峭停下腳步,蹲下身來,把球遞給她,笑問,“你知道哪兒有客棧嗎?”
百災接過竹球,抱在懷里轉身就跑。
清峭抿抿嘴角,起身往前走,這座城幾乎空了,陰氣這般重,即便人活著,也離死不遠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艱難的咳嗽聲讓清峭腳步一頓,扭頭看到一扇破門從里面打開,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從里面出來,走到屋檐外,仰頭望天上看了一眼,咳嗽著往屋里走。
“老人家,請留步。”清峭走上前,見他須發皆白,臉上皺紋縱橫,布滿了老年斑,一雙眼渾濁不堪。或許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用,直到清峭攔住他,他才抬起眼皮看了清峭一眼,只是并不說話,繞過他,繼續往屋里走。
“老先生,在下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人,清峭自然不肯清憶放棄。況且看他年紀,應該在此住了幾十年,對酆都變化的來龍去脈很是了解。
老頭靠在門上,咳了兩聲,“公子講吧。”
“這酆都何時成了這般模樣?”清峭瞧了一眼四周,“空曠蕭瑟。”
老頭閉著眼睛倚著門,一個激靈,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或許就在今晚了,片刻功夫他就睡了一覺,他咳了一聲,轉身進屋,艱難爬上榻,兩片干裂泛白的嘴唇吐出幾個字,“記不清了。”
清峭看著他消瘦孱弱的背影,輕輕嘆了一聲,看他的樣子,生死不過喘息之間,“叨擾了。”
老頭抬起身子歪著頭問清峭,“現在是什么時節了?”
“正值暮春,柳綠花紅。”清峭正轉身要走,聽他問起,便也回了一句。
老頭伸著脖子疾呼了幾口氣,慢慢緩下來,扭頭望向門口,“您若方便,代我到墨圭坊七號走一趟。”
清峭往前走了一段,天色漸暗,陰氣越來越重,陰暗處已有幽綠的鬼火在飄搖。他腳步微頓,回頭看著躲在拐角處藏頭露尾百災,勾唇一笑。
百災貓著小腦袋往外看,一對上清峭的視線,忙又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又慢慢探出頭來,她抱著竹球慢慢走出來,“天就要黑了,你找到客棧了嗎?余哥哥說,天黑之后的酆都很危險,不可以亂跑。”
“那你還亂跑?”清峭摸摸她柔軟的頭發,“不怕家里人擔心嗎?”
“天黑之前回去就可以啦!”百災說,“你呢?可尋到客棧了?若沒地方住,晚上可是很危險的!”
清峭抿著嘴角,四下看了看,這夜幕來得迅疾,“不急,我先送你回去。”
百災歪頭笑笑,在前面帶路,清峭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后面,看她左拐右拐,繞進小胡同,暗道,“這丫頭像是長時在此居住,輕車熟路,倒是一點不怕。”
“你平日都是一人在此玩耍?”清峭問。
“不是,大家……”百災話沒說完,突然激動地小跑起來。遠處懸著兩只白燈籠,燈下有一細條條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