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君已經恢復了自己本來的樣子,一襲紅透的石榴裙搖曳綻放,她一手拉著肩頭上斜搭下來的披帛,一手端著茶碟,將茶放在山徑手邊。身子一低,在他耳邊輕喃了一句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話。
山徑看了一眼那盞茶,又抬頭看了夢君一眼,頷首點頭,以示感謝。隨后他便將目光從夢君身上挪開,望向搖殺和清峭。
搖殺的目光從清峭進門就一直流連在他身上,嘴角又至始至終都掛著笑,好像清峭不是一位上神,而是一疊甚合他心意的美味點心。
“秀城來了嗎?”
清峭卻不理他,遠遠地坐在一邊,扭頭問夢君。
“還沒有。”
夢君噙著笑看了搖殺一眼,要說這秀城為何沒來,那還是不是咱們冥主,知道他要來,非要打發她去給秀城調了班,讓他晚些再來,別不長眼色地擾了兩個人的清凈。
“你且先坐坐,我這就去叫他來。”
搖殺是主,她總不能賣主求榮,說他的不是,便回頭對清峭說。
“你既要回冥界,那便去趟蓮池,看看那幾株金蓮花是不是開了,若開了便采一朵回來。還有那業火的焚灰,也帶回些來。”
清峭拿余光斜了搖殺一眼,知道是他搞鬼,也不發作,只扭頭對夢君客氣道。
夢君點點頭,轉身下樓,剛走到樓梯口,回眸一笑,歪頭看著山徑,“這位神官可要隨我同去?”
山徑早有此打算只是礙于搖殺,不好開口,此刻見夢君提起,便順勢起身,輕輕拍了拍清峭的肩膀,跟著夢君走了出去。
“我新淘的一套茶具,樣子新奇,你看看。”
搖殺曲著一條腿,胳膊擱在膝上,手捏著一只仿金橘的茶盞,遞給清峭。
清峭接過茶盞,造型手感都很是不錯,心思也巧,就連金橘皮上的紋路都一點一點地很清晰,他心中喜歡,愛不釋手。
知道余光瞥見搖殺含笑的目光,他才將茶盞放下。
“冥主真是大手筆,這輪回之術用得妙啊!”
清峭瞥了一眼搖殺,目光掃過他的左肩,冷言冷語地諷刺。
“本君是冥界之主,不是人間乞丐。本君可以任性,可以邋遢,但絕不能丟了冥界的顏面。”
搖殺抖了抖衣袖,微仰著下巴,是不可一世的王。
清峭低著頭,喃喃地跟他同時說完最后那半句“丟了冥界的顏面”的話。他總是這般要求手底下的人,自己卻從來不去遵守,總是任意妄為,想起一出是一出。
“你過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搖殺朝清峭招招手,一只手探入袖中,東西似乎放得深了,他摸了半天沒摸到,動作不僅有些大,半個身子掀起來,恨不能將自己鉆進袖子里找。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竟然還……”
“哪兒那么多事?”
清峭的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搖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他的手腕拖了過去。
“如今六界動蕩,尤其是神冥兩界,可能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劫難,你怎么還這般不以為然?”
“不是在查嘛,別急。”
相比于清峭的激動,搖殺倒是極為平靜。早在同清峭相識之前,他就已經歷過滄海桑田的幾度變化,親眼看到過寒潮過境,人、妖兩界瞬間消亡的場景;也曾經歷過天降流火,各界寸草不生,食不果腹境況;甚至是神界和仙界的墜落,他都曾親眼目睹過。
清峭常說他不通人情世故,對生命缺少敬畏之心。
實則是他再明白不過,所以才覺得可悲。他曾問過清峭一個問題,倘若你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到頭來都是一場空,還會做嗎?
那時清峭說,且不論結果如何,若是連努力都不曾有過,倒頭來一定會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