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張萬虎,因為害怕被張宏撞見,想著從陽臺落水管爬下去。
他小時候是苦娃子,爬墻上樹掏鳥窩不在話下,又當過兵,膽子也大,以前因為差不多的原因,也干過從陽臺上爬下來的事。所以,他自以為爬陽臺不是什么難事。
他卻忽略了一點,因為舊式樓挑高比較矮,就成了小偷作案的首選之地,小偷通過落水管上下,東鉆西串,簡直如履平地。所以后來建筑設計的時候,刻意加大了落水管跟陽臺的距離,站陽臺上根本夠不著落水管!
還好,小區窗戶外面不遠就是體校的圍墻,從二層陽臺跳下去,應該能跳到體校墻上,再翻過去,找到出去的路并不難。這樣想著,張萬虎爬到窗臺上,手抓著窗沿兒,腳懸在半空,一咬牙跳了下去。
他跳到體校墻上了,但是感覺腳脖子像斷了一般,一陣火辣辣的撕裂般的疼痛。他一個趔趄沒有站穩,從墻上摔了下去。
雖然崴了腳,不過還好,體校泳池前面靠墻的空地上是一堆沙子,大概是要進行修建。張萬虎正好掉在這堆沙子上。
這里黑燈瞎火,加上心里緊張,他只覺得眼前暈暈乎乎一片黑,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右腳又麻又疼,能明顯感覺到腳在腫脹起來。
眼看著一時半會走不了路,張萬虎一個人坐在冰冷的沙子上,他想先定定神。
他有些懊惱,“久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自己也真是色膽包天,居然敢在人家家里面放肆!——如果和谷子在賓館呆著,哪會這么狼狽!還有,倘若事情無法遮掩,谷子把事都推到自己身上,甚至反咬一口,自己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他暗暗估算了下這一陣的花銷,不由大吃一驚。自己大手大腳慣了,花錢的時候只覺得爽,沒想到不到半年時間,就花出去百十來萬!
說心里話,他是真心喜歡高谷子。他不在乎給他花錢,但這錢要花得心甘情愿,明明白白!高谷子跟自己撒嬌,要這要那,憑他的經濟實力,這都是小菜一碟!他也絲毫沒有不情不愿。但有時候他就覺得高谷子有點過,比如,在姜素云這里,買吃、買喝甚至給點錢都不是啥事兒,可是谷子趁著自己心花怒放,要錢給姜素云買貂皮大衣,這就讓張萬虎心里不舒服。——高家也不缺這點錢,就算是老丈母娘,也沒有個姑爺給買衣服穿的道理!他覺得自己有點像被捉弄的冤大頭。
可是,誰讓自己不爭氣,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呢!找小姐還得花錢,人家高谷子憑啥無緣無故跟你好?
張萬虎坐沙堆上胡思亂想,自怨自艾,沙堆到了晚上潮濕得厲害,又到了這個季節,不一會兒就感覺冰冷的涼氣在肚子里打轉,憋得他好難受。
已經待了會兒,眼前的東西大概也能辨識清楚了,張萬虎想站起來走,他看看四周,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幸虧是掉在了沙堆上,離沙堆兩步遠,就是一個大坑!坑里面堆著一些不規則的石頭,幾根鋼筋和幾塊邊緣鋒利的鐵皮——應該是工程的邊角料,——在坑口邊隨意兀立,張牙舞爪!萬一剛才掉這兒,就算死不了也要他半條命!
張萬虎摸一下腳面,卻是疼得碰也碰不得。他不由地想起那句老話:“自作自受!”貪圖一時之歡,差點出了大事!他可不想做那死在花下的風流鬼!
還好,過了一陣,腳上那種火辣辣的疼痛減輕了一些。張萬虎試著站起來,開始還疼痛難忍,慢慢就能扶著墻一瘸一拐往前走。
其實,張萬虎不知道,他今天確實是揀了個大便宜!
陳茂田上任后,提出要借重D城體育名城的雄風,大力發展D城經濟,體校的改擴建受到了高度重視,青少年體育運動學校也一樣在搞建設,體校墻下正好堆了一堆沙子!如果不是這樣,今天張萬虎這虧就吃大了,別說面子,連里子都會丟得精光。
這個體校本來是市里的少體校,因為生源越來越少,加上資金短缺,訓練場地和校舍都已經破敗。體校門口原來是射擊隊,射擊隊解散后,房子就承包給個人開了洗浴中心。所以,門禁并不很嚴。
張萬虎走到門口的時候,還不到晚上十一點鐘,還有洗澡的人往里面走。看門的是個老頭,正提著一把大鐵壺,專心致志地往熱水瓶里灌水,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往出走的張萬虎。
張萬虎心有余悸,暗自慶幸:如果人家攔著問自己從哪來到哪去,還真不好說,假如爭吵起來,這里畢竟不是云東,肯定自己要忍氣吞聲。不過,話說回來,也幸虧不是云東,如果云東人知道自己出了這樣的丑事,那自己這張臉可是徹底丟光了!古人云:“賭近盜,奸近殺”,真是所言非虛!
可是,奔馳600怎么辦?總不能就在陽光小區院子里放著,——如果張宏是個伶俐人,車牌號很容易惹出他的遐想!天亮之前,無論如何也得把車開回去!
從這里繞過去到陽光小區并不遠,但一來剛才的驚心動魄讓張萬虎實在沒有勇氣再返回陽光小區,二來他的腳疼得厲害,又怎么開車?
忽然,張萬虎一拍腦門,自己也是傻了,滿大街的代駕,找一個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張萬虎一邊一瘸一拐地挪著往前走,一邊打開手機,他重新定位城市,然后打開微信,尋找代駕界面。
這是舊城區的一條小街道,街上路燈昏暗。
忽然,一陣劣質脂粉味飄了過來,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湊到近前。
女人大約三十多歲,燈光下看上去長得不算難看,但卻難掩風塵的氣息。
她上前一把拽住張萬虎的手,說:“大哥,住店嗎?我們店便宜實惠,服務周到。”
張萬虎當然明白眼前是什么人。他的礦上,這種女人不少,專門掙那些離家在外在礦上刨食的男人的錢。
這種女人有經驗,盡管路燈昏暗,張萬虎的樣子也很狼狽,但她還是能從裝束能看出這是個有錢人。
而且,他這樣一瘸一拐,慢慢騰騰,又東張西望,難免讓人誤會他有別的意圖。
張萬虎正心煩,氣不打一處來,呵斥說:“去去去,誰說住店了?”
那女人看張萬虎這樣,立刻松開手,換了語氣,說:“不住就不住,你兇什么兇啊!土鱉!”
張萬虎一聽這話,伸手就把那女人的胳膊抓住。他平生最恨人說他土,此時心情又不好,差點把那女人胳膊捏斷!
女人疼的尖叫起來,大呼:“救命!”
張萬虎立刻捂住她的嘴,他怕引起路人注意,就假裝抱著她,把她推到墻角。
那女人驚恐地看著張萬虎,想喊喊不出,她以為張萬虎想吃白食!
張萬虎看這女人一下子變得如此慫包,感到有些好笑。同時他的心底也涌上來一陣惻隱之情。——他是窮過來、苦過來的人,但凡有別的活路,哪個女人愿意干這個?同時他也想到,干這個的不會單打獨斗,要是再引來一群狗……他可不想再惹任何麻煩了!
張萬虎壓低聲音,冷冰冰地對那女人說:“嘴里放干凈點!再說老子土鱉,老子捏死你!大不了賠你三十萬了事!”
女人驚恐地直點頭。看她老實了,張萬虎松開手,從包里抽出兩張百元大鈔,甩到那女人臉上:“滾,別再來煩老子!”
女人撿起鈔票,趕緊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