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銀子的事情先記在賬上吧,莫一你可知他們是誰人派來的?”燕語默雙手環抱在胸口,仍有些不死心地打量著地上的尸體。
張舒仔細瞧著那一身紅衣,腰間的紅綢已掉落在地上,裙擺四散著打開,頭上的喜冠因剛才的打斗有些歪了,紅色的緞子襯得她格外的白皙與尊貴,這樣的沒,再無那時一身粗布的俏皮模樣。
是啊,遇著她的那一年,她才十三歲,而今已經年僅十六,已為人婦。
燕語默見他并無反應,又添了一句:“你放心,銀子肯定不會少的,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后,我就親自將銀子送到閣主府上,如何?”
張舒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或許她依舊沒變還是那個一身傻氣的丫頭:“如此,甚好!甚好!”
“太子妃可仔細想一下這北國與南朝開戰,究竟什么人能夠獲利?”
“恩······要不就是北國的君主想借機開戰,要不就是那皇帝老兒,如果兩國的結交是假的,那么這次和親刺殺則是最好的借口。但是刺客主要都是沖著花轎去的,這刺殺公主的行徑有些太過明顯了,若是北國的君主想要開戰,就應該先殺使臣才對。目標這么明顯,這不擺明了要嫁禍給北國。上次念歌失蹤,皇帝老兒都差點殺了使臣一干人等,這次念歌若是死了,這場仗必打無疑,北國人應該不會這么蠢吧?”
燕語默一手托著下巴,繼續分析道:“既不是北國君主干的,那么就只剩下皇帝老兒,雖然他這個人頗有心計而且也有野心,但是直覺告訴我他不會這么狠心殺了念歌。那就有可能是其他人,其他的權勢滔天而且將君主、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北國我就不知道了,南都倒是有一個。”
從上次驛館刺殺開始,燕語默就想到百里天沐鐵定不會再安靜下去,沒想到竟這么快又再次出手。
“嗯,孺子可教也,這次確實是相爺出的手。”張舒回頭望著樹林的另一個方向,“不過皇帝也沒有你想的那么好。”
燕語默跟著他的目光看去,并沒有任何人的蹤跡,她皺了皺眉頭:“你是說,皇帝的人剛剛也在?”
張舒輕輕頷首,那些應該是北逸的密探。
“估計是看到公主并未在此,便離去了吧,沒想到皇帝老兒想的還是挺周全的。”
張舒冷哼了一聲,那個坐在至高之位上的人是什么性情他最清楚不過,恐怕就是北念歌在樹林里遭遇不測,這些密探也未必會出手相救。
“走吧,我送你回城。”張舒扶了扶她頭上的喜冠,“歪了。”
燕語默本想將冠子扔掉的,但又一想這么貴重的東西畢竟是念歌的嫁妝,還是就這樣頂回去算了,不過這喜冠是真的重啊,比自己那時帶的還要重上幾分。
“我又不是小孩,我認得路,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燕語默扶了扶頭上的“分量”。
“倒也是,這一路也不遠不近的,再埋伏幾個刺客也比較方便,太子妃想來肯定能夠應付得了,那在下先行告辭了。”張舒拱了拱手,準備離開。
“誒,等一下。”燕語默急忙叫住他,剛才已經花費了許多氣力,再來一波自己可真的要命喪此處了,“莫一閣主,難得見一回面,不如就邊走邊聊,邊走邊聊。”
燕語默心里盤算著,陪人聊天總算不得是情人保護自己吧,應該不用花費銀兩了。
“聊天啊,倒也可以,就是吧······”
一聽對方拖長聲音,燕語默急忙打斷,拯救自己的荷包:“莫一,你們這兒的人結婚總帶這么重的冠子,真是脖子都要壓斷了。”
“也不見得,窮人家的女兒嫁人也不過紅布一塊而已。”張舒見她扶著頭冠的樣子,有些好笑。
兩個紅色的身影并肩走在林間的路上,十分扎眼,一雙影子不知不覺在陽光下疊加在了一起。
燕語默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來:“哈哈哈,你瞧,我們都穿著紅色的衣裳,倒是有些喜慶,不知道的人該以為我們是不是被洗劫了的新郎新娘,這成親當日被洗劫該是有多倒霉。”
身邊的氣氛突然冷了幾分,張舒只是一直往前走著并未回話,燕語默跟上他加快的步伐。
“我就是開個玩笑,閣主莫要介懷。”
“嗯。”
“閣主為何從來不好奇我怎么直接稱呼皇上為皇帝老兒,一般人都應稱之為圣上,我也理應喚一句父皇。”
“嗯。”
“好像不論我說出什么別人不能理解的詞匯你都能夠理解似的,就好像你已經習以為常。”
“嗯。”
燕語默停下腳步,低頭說道:“閣主知曉天下事,可知道張舒這個人。”
張舒繼續走了幾步,停了下來:“已到城門處,太子妃請慢走,在下也就此告別。”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臉,你的聲音、喜好都不似他,但我總有一種他在我身邊的感覺,如果看不到你的面容我想我定不會死心。”
“在下面容粗鄙,怕沖撞了太子妃。”張舒拱了拱手。
“莫一,或許這個要求很唐突,但是······”
燕語默走到他的面前,輕輕抬起手,慢慢伸向莫一的面具,他只是靜靜站在自己的面前并不抗拒。
面具下的大半張臉布滿了燒毀的傷疤,那些陳年舊傷醒目得有些刺眼。
“呵呵,怎么,不似太子妃所想的那般俊俏?”
這次來之前王石特意提醒了自己,幾番“無意”的接觸,難免會惹人懷疑,畢竟相處了許久,總怕會有被認出的那日,便提前做了準備。卻不知為何,他竟有些希望她能夠認得出自己。
“唐突了,還望閣主海涵。”燕語默拱了拱手,“閣主請放心,此事我定不會向第二個人說起。”
“恩,看清了就好。”張舒將面具帶上,“這世間知道我真實面目的并不多,就算你五十兩罷了!”
燕語默呆呆地看著他轉身離去,就這么看一看五十兩就不見了,此人或許不能久交啊,這樣下去就算是皇上也會破產的吧!
張舒背對著她問道:“若我是他,你當如何?”
“我也不知該如何,若你是他,這份情誼恐怕這一生也償還不了了吧。”
“為何?”
“有人說過做人理應向前看,永遠不該回頭。”燕語默有些悵然若失,等回過神來,眼前早已沒了人影。
燕語默將喜冠取下抱在懷里,慢慢向城中走去。
張舒在暗處目送她離開,呢喃著:“若不該回頭,那沉浸在過去的人又該如何是好?”
驛館內,北念歌一直緊抓著哈都克的手不放,直到他的面色逐漸恢復正常。
“回稟公主,使臣體內的毒已經清除。”
北念歌高興地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那就好,那就好,多謝這位小兄弟了。”
定睛一看,她這才瞧出端倪,這不是那日在客棧外彈琴的姑娘,連忙起身拔出床邊掛著的佩劍。
綠袖見狀,立馬縮在了姜嚴的身后:“你怎么這么兇啊,我剛剛還救了他呢!”
“小嚴兄弟,這怎么回事?”北念歌將手中的劍緩緩放下,“她怎么會在這兒?”
“公主,哦不,大嫂,大嫂你聽我說,她已經改邪歸正了,并且也受那紫金閣閣主的壓制,并不似之前了,其實她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
綠袖對著北念歌,吐了吐舌頭。
“小姑娘?小姑娘不見得能殺人,還操控那么多人。”
“愛信不信,好心沒好報,虧我還幫你們救了人!”綠袖翻了個白眼。
北念歌握緊手中的劍:“不好,嫂嫂還在城外!”剛剛發生的事情太過混亂,一時間竟忘了這個事情。
“什么?你說剛跑出去的那個新娘子是那個女人!”姜嚴驚訝的說道。
“小嚴,不要再說了,你派幾個人與我一同趕往城外。”北念歌正欲起身,房門被從外“啪”的一聲推開,一個紅色身影沖到桌前,猛灌了幾口茶水。
“你們啊,一個個重色輕友的,指著你們去找我不知道什么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