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周圍的眾人越來越附和何云斌,不能說是人云亦云,畢竟沒有誰是傻子。
但是,僅僅隨口附和幾句對于這些看熱鬧的人來說,又沒有什么損失,畢竟看熱鬧的都不嫌事大嘛。
無論是不長眼的外門弟子招惹到巡山隊的核心弟子,還是巡山隊的核心弟子看走了眼踢到鐵板——這又和他們看熱鬧的人有什么關系呢?
聽著眾人幸災樂禍似的眾口一詞,方肆也想到了這一點,本來還饒有興致的看何氏兄弟表演的方肆慢慢平靜下來,心中倍感無趣,自己不經意間竟也成了眾人看戲的猴子。
“這位師弟,跟我們走一趟吧,這一堆靈幣可不是小事,我們巡山隊有必要管一管了。”勝券在握的語氣,心中的狂喜止不住的冒出來,何云斌笑瞇瞇的說道。
何云濤也在一旁附和嘲弄道:“大哥,一定要好好查查,可不能讓這位師弟受了‘委屈’!”
特意加了重音的最后二字,何云斌自然知道自己這位親弟弟的意思,“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招待’這位師弟!”
保證把這小子的靈幣全都逼問出來!順便再幫云濤好好教訓這小子一頓,一個雜役還這么一副目中無人的狂妄態度,確實讓人火大!
這件所謂的“偷竊”事件就要這么蓋棺定論了,何氏兄弟雖然奇怪方肆全程毫無辯解,但是對方不辯解更好,更容易把罪名安在對方身上。
而在場唯一猜到方肆身份不好惹的禹良一直保持著靜默,此時忽然看到方肆深沉如淵的雙目,心中頓時一顫。
“這次調查是何云斌師弟個人的行為,與我們無關,我們還有巡山任務在身,告辭。”
禹良冷不丁的忽然上前一步,說出了這樣一番抽身事外的自白,然后又退了回去,呼喊著巡山隊的其他成員一起,眼看轉身就要走。
眾人頓時愕然,巡山隊的一眾隊員們也是一臉懵然的看著自己的隊長,而何云斌更是直接懵住了,何云濤也是傻了一樣,不明白這位地位明顯在自己大哥何云斌之上的巡山隊長為何如此。
看著這位隊長急著離開,帶著一股明顯在忌憚著什么未知危險的姿態,眾人都是一陣驚疑。
而這時,沉默良久的方肆終于再次開口,只一句就生生喚住了想要跑路的巡山隊長。
“玄機殿東極神山,東南山脈第五區,赤衣巡山隊第九小隊隊長——禹良,對吧?”
輕笑一聲,慢條斯理的疑問句,生生喚住了這位想要獨善其身的巡山隊隊長。
聞聽此言,禹良頓時僵住了,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徹底確認了這就是一尊大佬,竟然如此精準的說出了他這一支巡山小隊的全稱。
要知道,即使是昆侖山四大道殿的長老,也不是特別清楚整個“神山軍”各大統領麾下的各個巡山小隊的情況。
傳聞中,昆侖山只有站在最頂尖的那一批真傳金衣弟子,才能通過外貌衣飾服裝,就看出任何昆侖弟子的身份。
因為這是他們那些人的必修課,所謂真傳弟子,其實就是昆侖山專門培養出來的,未來執掌昆侖山的繼承者。
“這位……師兄,請問還有什么事嗎?”禹良苦澀一笑,還是沒能跑掉,只能轉身拱手抱拳,小心斟酌著問道。
此話一出,周圍的眾人一片嘩然。
“我沒聽錯吧,那個巡山隊隊長在說什么?師兄?!!”
“呵!何氏兄弟這次看來是踢到鐵板了!”
“真的假的,那人明明穿的是雜役的灰袍啊!”
“臥槽,禍事了禍事了,不會把我們也牽連進去吧!!”
“……”
懷疑的人,幸災樂禍的人,質疑的人,所有的話語,全都在那最后一句不安中沉寂。
最后那一句話明顯說進了眾人的心里,使得所有人頓時陷入一片沉默,目含驚懼。
昆侖山弟子分為外門白衣,內門藍衣,核心赤衣,真傳金衣,四大等級。
且不同等級的弟子之間尊卑有序,等級森嚴。
雖然上層弟子不能對下層弟子肆意出手,但是當下層弟子主動挑釁上層弟子時,上層弟子完全擁有對于下層挑釁弟子的制裁權。
即使不至于完全掌握對方的生死性命,但是將對方打個半死然后再扔進關押罪徒的牢獄禁地之中,卻是沒有問題的。
至于進了這種遍布窮兇極惡的罪囚的牢獄禁地之中,自己還是個半死不活的狀態……之后會發生什么事,那就完全就是聽天由命了。
作為巡山隊的一員,即使沒有執法權,何云斌也十分清楚被關進罪囚牢獄禁地的下場,那個地方……死亡都是一種奢望。
“隊、隊長,你、你怎么忽然就喊這人師、師兄呢!!”驚懼之下,腦子里一片空白,何云斌結結巴巴的問出了一個白癡一般的問題。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問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有什么用,還不如想想怎么保命吧。
禹良心中一嘆,并不回話,只是恭謹的對著方肆道:“禹良此前不知師兄身份,如有得罪之處,還望師兄海涵!”
這一下,禹良口中的話語徹底將所有人的懷疑和僥幸打消殆盡,連在場地位最高的巡山隊隊長都承認了眼前那人的身份,他們這些普通弟子的懷疑有什么用。
“不,這不可能,我不相信,他就是一個賤種而已!!”
眾人沉寂之間,何云濤也終于怔然回神,第一件事就是大呼大叫經典的“否認三連”,然后拼命的向何云斌使眼色。
在何云濤看來,就算方肆真的是個真傳弟子又怎么樣,區區第二境修為,實力如此孱弱的真傳弟子,只要將他控制起來,誰能證明他是真傳?
對于自己弟弟的否定嚎叫,何云斌充耳不聞,對于親弟弟瘋狂使出的眼色,幾乎已經是擺在臉上的明示,何云斌更是滿心絕望毫無反應。
自己這個白癡弟弟根本不明白真傳弟子到底代表著什么!
更不明白,現在這件事的主導權,已經不在他們兄弟二人手里了。
對于何云濤的瘋狂,何云斌的絕望,方肆現在只感覺有點想笑,就像看到兩只猴子在表演。
耍猴戲無所謂,但是如果自己也是被耍的猴子其中一員的話,那么就令人相當不爽了,而現在,自己很可能正是猴子的一員。
方肆沒有理會面前的幾人,稍稍環顧半圈,心中那種被窺伺的感覺愈加明顯。
如此拙劣的偷窺手段,卻偏偏還讓自己找不到痕跡,除了和自己同等地位的那些人,還能有誰?!
“嚯,這是剛回來就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吶。”方肆喃喃自語。
距離最近的禹良也依稀聽到了方肆的自語,有些疑惑不解的抬頭偷瞄了方肆一眼。
這誰給誰下馬威?明明是你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好嗎!禹良瞄了一眼又低下頭去,心中不禁腹誹。
完全沒有察覺自己被吐槽的方肆低首,露出一道十分惡劣的冷笑,再次抬起頭來,面上已經恢復平淡,高聲喝道:“恭請東山君,驗明弟子身份!”
以特殊的法門將精神力融入言語中,并將其向著天空擴散,漸漸聯系到了某個極其特殊的恐怖存在。
周圍眾人不明所以的看著方肆,何云濤也是疑惑不解方肆的行為,但是此刻驚懼萬分的他,更加疑惑和惱怒自己的兄長被嚇成這個熊樣,就是不肯動手!
身為赤衣核心弟子的何云斌聽到方肆的話,絕望再次加深一重,方才還是在懸崖邊上,現在就是已經跌落懸崖,心神崩潰,直接癱坐在地。
東山君,乃是這玄機殿所在神山,東極神山孕育而出的山靈,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將其稱為“山神”。
“山神”的存在,也是昆侖山四大道殿坐落的東西南北四座四極神山最為特殊的地方。
東山君,就是掌管東極神山的山神,一身修為高深莫測,同時還掌管著整個昆侖山東方的所有山脈峰巒,并且只需要聽從玄機殿殿君一人的命令,地位尊崇,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身為昔日的真傳弟子,方肆怎么可能沒有聯系東山君的辦法,可以說即使修為不夠,方肆也能在這昆侖山有恃無恐,依靠的就是這位東山君。
否則之前裴叔又怎么可能給了方肆一套雜役衣服,還如此放心的讓方肆一個人去玄機殿。
不過十息,一股古樸悠遠的氣息出現在天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天空中無形的存在所吸引。
朦朧之中,仿佛有什么莫名的存在正在那片白云之間注視著自己,給予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帶來一絲淡淡的壓力,但是令人驚訝的,感受到這一絲微薄壓力的眾人,更多的卻是忽然有一種莫名的心安,仿佛有一道威能通天徹地的身影佇立在那兒,為眾人撐起這片天地,只要這道身影還在,便不會讓人擔心這天地傾覆。
“方肆……”
平淡溫和的語氣,厚重悠長的腔調,帶著一種看破世間人生百態的淡然和滄桑,地上的眾人能感受的到,此刻說話的就是一位神態莊嚴卻又有些慈祥的老者。
“天罰殿真傳弟子。”那道聲音繼續說道。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心中冰冷……
天罰殿!!!
真傳!!
四大道殿之一的天罰道殿……掌管的正是昆侖山的律法和刑罰!!
東山君可不管眾人怎么想,還在繼續:“敕令,東極神山所屬神山軍麾下所有巡山隊,接受真傳弟子方肆調遣。”
言罷,一塊通體金黃的“山”字形令牌從天而降,準確無誤的落在方肆的手掌上。
看著眼前這遠遠超出自己想象的畫面,何云濤手腳冰涼,心中不斷壓抑著的不安再也不能阻擋,噴涌著不斷沖擊著何云濤脆弱敏感的心靈。
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兄長為何放棄反抗,甚至被嚇得癱倒在地上,此時再看何云斌臉上的神情,何云濤這才真切的了解到,那種無能為力的表情……叫做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