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裂的大地上,一個黑色身影行走在上面,看上去既渺小又孤單,他的心中沒有方向,他只是一個人固執地向前走。
他把臉上的汗水擦了一遍,坐下來準備休息。
他不知道自己選定的路最終能否堅持下去。
他再次站起,迎著疲憊的荒野之風,眼角露出一絲癡然的微笑。
但,現在有人給自己指了一條路。
黑色的身影開始奔跑,似乎永遠不會疲憊。
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依然沒有擺脫荒蕪的景色,他伸出手透過指縫瞇著眼觀察著西邊的古老落日。
“已經離開落日鎮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到達——
西界啊。”
一個在極東,一個在極西,不知道那里會是什么樣子,那里的落日會不會更加好看呢?
俞樂把背包里的地圖取出,看了一眼,露出學渣固有的困倦模樣,再次收回去,取出水壺咕咚咕咚喝了一氣,然后疲倦不堪地躺下,看著天空陷入沉思。
這些天他一直在荒野里一個人無聲的跋涉著,大多數體力都用在趕路上,沒有多余的精力修煉,也沒有心思去思念家鄉的親朋好友。
行走的過程,總能見到很多,也想到很多,同時自己也變化了很多,面貌滄桑了些許,整個人變得黑臟如同一個負罪的使徒行者,話也變得越來越少。
俞樂的手不自覺摸上自己的臉龐,用枯干的手掌摩挲著瘦臉上長出的黑硬胡渣,任憑強韌了許多卻也疲勞了許久的身體在荒漠上舒展開。
荒漠很冷,現在已經接近夜幕。
俞樂不用睜眼也知道頭頂有幾顆星,所以他有些煩躁的就只是待會還要生火,還要畫符陣為營。
明明很困了,卻睡不著,大概是因為沒有像往常一樣開黑,往深層次了說,自己的精神處于由碎碎念向貧乏狀態的過渡時期,沒有什么可供俞樂消遣的,又不可能總是趕路,閑暇的時候,就只好瞑目打坐修煉了。不這樣的話,他就會忍不住想一些事情,然后感到孤單,感到害怕。
他呆呆地望著夜空,不用近視的眼睛去觀察,而是閉上眼認真地感受,當然,火之瞳能看清很多東西,但是每一次開啟,都是需要很大的心力。
他本來就是最無聊的人,也是最懶的人,所以只要在自己的承受范圍之內,就懶得去做改變。如果感到孤獨,體內還有青風,背包里還有降心鏡,兩個家伙都是話癆,說起話多,最有深度的當然還是暗靈,可惜它已經不在了。
俞樂從來不感到孤獨,或許是心性使然,或許是習慣了,而且他甘于平庸,偶爾會覺得自己是個自私卻冷漠的家伙,卻也不怎么討厭。
不知不覺夜深了,到了修煉噬星術的最佳時段。
沒辦法,失去了原氣的俞樂,他的身體無論再如何修煉,也很難達到寒暑不侵的水平,更何況更高境界的金剛不壞了,雖然體內擁有生機之種可以快速療傷恢復,畢竟少了一層最基礎的防護。好在,這些天由于對內力的開發積郁,身體已經感覺較之前強韌了一些,勉強可以動用一些超越人類極限的手段了。
俞樂的黑劍自此斷后,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的武器,這讓他的心里總是少了些安全感,于是更加勤于修煉,每天走路之余都控制在一定限度,以保證自己充足的體力。
次日,當晨曦的光芒重新爬上漆黑的山頭,灰褐色的大地上,黑色的孤單身影繼續以一種緩慢而穩定地速度行進著,仿佛永遠不會停歇。
……
又一個月,中州大地上,這是原世除了東域外界最繁華的地界,無數修行者在這里匯集交錯。
俞樂無意在這里久留,休頓了半個月,甚至沒有見到小麒麟。添置了些裝備,再次一個人踏上孤獨的行程。
走啊走,四季漸漸模糊不清,從炎熱到清涼,從蔥郁到荒涼,從迷惑走到堅定,最后只剩下一聲嘆息,一點疲倦,一壺隨時都能喝完的濁酒,或者還有美麗一些的,一個又一個不忍醒來的夢?
俞樂無數次夢到自己的眼前出現一座白茫茫的大雪山,在雪山的高峰上,有一個清冷的身影注視著自己,那身影雖然模糊,但給自己的印象非常美好,可是最后不知怎的,總是會還原成一個人的樣子。
“還是忘不了你啊。”俞樂搖搖頭,沒有說什么,將壺里的二鍋頭痛快飲盡,隨著烈酒封喉,殺意和滾燙的血液將胸中的難受和酸澀一洗而盡,望著西邊漸漸消沉的巨大圓月,手里握著的一抔黃沙被心里的嘆息化作颯颯秋風吹散。
這一天,俞樂一如既往地走在路上,望著眼前越來越青翠的地面,以及時而可以看到的清澈潭水,心里不自覺升起一種舒暢,他痛飲了一回路邊的清水,抬頭仰望和地面越來越接近的淡藍色天空,和那觸手可及的云彩,感覺人間的仙境亦不過如此了。
沉默了許久的火之瞳再次覺醒,穿透空間里的純凈元素力,一直延伸到數十里之外的風景,在那里,隱約可見一座蒼白的高山。
俞樂怔怔的站在原地,奇怪的是自己并沒有露出欣喜若狂的感情,只是下意識地欣慰了一下,然后心里再次陷入了迷惘。
他沒有急著再次趕路,而是不急不緩地行進著,認認真真地欣賞起眼前的風景,放松著身心,進入一種玄奧的狀態。俞樂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后躺在一片草原上,放任著呼吸、肉體,精神,與天地自然的流動漸漸融合在一起,漸漸陷入一種半睡半醒的懵懂狀態里。
這一睡,便是半個月。
醒來之后,并沒有像正常玄幻小說里主人公那樣功力大增,反而覺得渾身上下懶洋洋的沒什么力氣,還想睡。或許自己真的只是太累了。
因為在見到白茫茫的大山的時候,自己忽然覺得這一路走來原來竟是如此從容的,許是習慣了一個人,什么艱辛什么喜悅,都變得遲鈍了許多。
其實只是下意識地給自己找了個停頓的理由罷了,誰知道雪山上會遇見什么呢?雖然自己很愿意相信那里佇立著一個神女,但,肯定會與想象大相徑庭的,結局總是會超乎自己的預料的。所以,還是先把心態調整好再出發也不遲。
這些時間,他靜心修煉,時常在清澈冰冷的潭水里洗浴,順便清心念,開始《長春訣》的第二層修煉。這功訣分為五層,并不難修煉,卻需要漫長的積累和清明的心性,練成之后不能無敵天下也不能擁有金剛不壞的身體,但總歸是七星功法,練了總不至于吃虧。
七天后,俞樂走走停停,終究還是來到雪山腳下了,他握著異象符仙筆,并沒有覺得這是什么厲害的神器,又重新收回行囊。
“這一步總歸要邁出去的,希望這是個開端而不是終結吧。”
他咽口唾沫,剛上前一步,卻忽然有一種慷慨激昂的悲壯情緒涌上心頭,嚇得握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酌飲一口烈酒,決心向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