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然如此,還有一天便是原世界的極夜,也就是一年里夜最長的一天,如今還沒到下午,但夜色似乎已然降臨,如一潑墨,不經意浸染了星象山上的三分之二的光亮,整個世界似乎被前所未有的黑暗與寧靜籠罩著。
在西邊,依稀還看得到欲言又止的日頭,很是模糊,很是黯淡,好像從未燦爛地來過。
夜微看著那若隱若現的落日,雖然越發涌起了對星夜來臨的期待,但不知道怎的,莫名躥上一股憂傷,她有些煩,伸出手握到一個溫暖的手,捏了捏很放心的道:“俞樂,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嗎?”
“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夜微搖搖頭:“比那個還要虛無縹緲些。”她頓了頓,滿懷憧憬道:“我想有個家。”
這時,夜微握著的那只手忽然顫抖了一下,但夜微繼續道:
“可是,我想要的是一個很普通的、沒有拋棄的家,一個熟悉的……不過,我已經十六歲了,我想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的,我有你和佛哥這樣的朋友,很幸運。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不,一點都不。”說話的是夜昊,他的左手小心翼翼的用力,將夜微抱在懷里,很堅定的說:“有你哥我在,你會過得很好的,跟我回家好不好?”
夜微嘆口氣:“哥,謝謝你。”
夜昊的身體忽然劇烈顫抖了一下子,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你不是人啊,這個世界,還沒有誰把人和獸族之間溝通起來,我們終究是在兩個世界。”夜微小聲道。
“我是白虎靈獸一族的王子,世俗界的規矩還沒有辦法約束我。”夜昊自信滿滿。
“可是,那些比你低級的魔獸、妖獸呢?它們就應該活在人類和你們的壓迫下嗎?”夜微忽然說出沒頭沒腦的這樣一句話,然后掙脫了夜昊的懷抱。
夜微的心跳得很厲害,大口呼著氣,這時她才看到和夜色幾乎融為一體的黑衣少年,甚至感受到了他臉上尚未蒸發的淚痕。
“你怎么哭了?”她拍著俞樂的肩膀輕聲問。
“因為我哥就是這樣一個人,總是將各種情緒藏在心里,但是觸景生情,誰也控制不住,更何況在朋友面前不需要偽裝啊。”俞小北淡淡的解釋道。
“他在追憶什么?”“很多,不過都是在遇見你之前的事情。”“說來聽聽。”夜微和俞小北聊了起來。
俞樂走到夜昊面前,淡漠地道:“你的力量還沒恢復。”
“你怎么知道?”夜昊瞇起了眼睛,重新打量起俞樂,卻感知不到對方身上的強大氣息。
“你知道端木秀的右手是被誰砍傷的嗎?”
“端木秀是誰?”
“就是裂縫的圣女,在你們眼中就是妖女的那個。”
“這你都知道?等等,她名字還挺好聽的。不是,她的手被人砍傷了,我怎么不知道?誰干的?”夜昊瞪大了虎眼。
“可能是因為,她和你打完后不久,體力消耗的太厲害吧,你想想能傷到她的可能是誰?”俞樂冷冷的盯著夜昊。
“你是在質問我?好吧我想想,幻墟青龍那家伙第一個被摁到地里去了,我被她一把傘送回老家來了,當時還剩下的人一個是玄武大帝,一個是朱雀族的初月公主,還有一個是麒麟一族的王,名字叫什么俞快,你說的端木秀肯定是傷在他們三個人之手。”夜昊認真總結道。
“你說,他們有沒有可能聯手?”俞樂捏著下巴道。
“不會,我們每個人有作為修者的驕傲,雖然車輪戰是有點無恥,但是聯手這種事是做不出來的。”夜昊肯定道。
“我父親的聚靈拳屬于威力很大的技能,一般都是一擊必殺,不可能只傷掉對方一只手。”俞小北道。
“小麒麟應該也不至于打到這種程度,那么,下手的人應該是那個叫初月的。”俞樂握緊了拳頭,在黑暗中擦亮眼睛火之瞳,看著夜昊,慢慢走近,吐掉嘴里的草根:“回答我,為什么要欺負她?”
“你是——
傻帽嗎?”夜昊恨不得破口大罵,道:“為什么要欺負她,我們可是計劃好了要殺掉她的,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嗎?她和她的邪教,就是一個蠱惑人心的大騙子集團,她這樣的人,死十次都不為過!”
砰!
大地被俞樂一腳踩得塌陷了一個隕石般的大坑,他陰沉著聲音:“我都知道,所以我才越發確定,她是——最好的。”說完瞬間走出百米,獨自在一個山坡上走著,轉眼消匿了氣息。
夜昊今晚受到的憋屈幾乎超過了他前半生的總和,氣的要死,看到旁邊一臉無動于衷的俞小北,恨恨的道:“都怪你們,我找我妹妹去!”
“她不會跟你走的。”俞小北很確定的道。
“你說什么,你憑什么這么確定?”夜昊頓時大發雷霆:“憑什么你們每個人都這么說?我只是想多一個妹妹,給她溫暖和幸福,有錯嗎?”
“作為哥哥,你很好,可是作為一個王,你卻很自私,雖然我也覺得親情更加重要,可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就是這樣的,人與獸界限分明,而我們靈獸一族,卻偏偏打破了這個定律,出賣自己的同胞,只為了在人類世界爭取更多的空間。從我們的角度考慮,一切都很簡單,因為我們足夠強,我們說的話能代表權力,可正是因為這個由強者說了算的世界顯得太不公平,所以你妹妹才會不喜歡你,懂了嗎?”俞小北說到這里,嘆了口氣。
夜昊沉默,許久,大喊一聲:“我不懂啊!”
“真的?摸著你自己的良心再說一遍。”俞小北露出玩味的神色。
“或許,確實是這樣,但是,這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我們也不過是順應它已有的法則,來行使自己的權利罷了。”夜昊嘆口氣。
“我相信,早晚會有人站出來,改變這一切的。”俞小北堅定不移的道。
“這世間,哪有什么公平?一切都是靠力量來爭取啊,哪有那么容易就改變?”夜昊自言自語道。
俞小北笑笑,不再說話,朝山上走去。
……
盡管不是極夜,但夜空已經很好看了,哪怕是近視眼,也能約摸看到眼前那數不清的巨大星辰,散發著一閃一閃的迷幻光輝。
這便是星象山之所以為星象山罷。
俞樂不擅長占星,中學時期學得可謂一塌糊涂,此時除了用火之瞳來看星星以外,倒也看不出什么門道。不過,這里的星辰之力被感知得特別清晰,可知其中當是自有玄機的。
山勢很平坦,俞樂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山頂,在這里,看見越來越多來自不同地域的占星師在各自仰著脖子看星星,一邊做著記錄一邊在各自的卜星甲上進行推演,臉上是不時露出欣喜和驚嘆。
從隊伍上來看,山上約摸百人,大多數來自中州,剩下的三分之一來自東域和北境,南荒沒有占星師,而西界雪山只來了谷幽幽一個專業的。
“對了,谷師兄,你說這占星界,有沒有一個總聯盟和主事人呢?”俞樂走到谷幽幽身邊忽然道。
谷幽幽正在觀星入神,忽然被打斷,很不耐煩地停止了肥肥的屁股的扭動,道:“你說聯盟,當然有啊,不過主事人不止一個。我們根據各自的本事進行競選,共選出五名長老,兩個來自中州的魔域,一個來自北境的無名山野,一個是東域的紀素,哦你認識啊?咳咳,還有一個就是本尊我了,怎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谷幽幽浩氣長舒,不等俞樂馬屁拍完,就又端起自制的望遠鏡觀看了起來。
俞樂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師兄,你的蘋果哪兒去了?”
“被我吃了。”“吃了?那不是你的法器嗎?”俞樂大驚失色。
谷幽幽嚇了一跳:“誰告訴你那是我的法器的,再說誰會拿蘋果當法器使?你腦子秀逗了吧。”“不是,那你平時老是在手里玩那個蘋果,我以為是很厲害的東西呢。”“什么你以為,我告訴你,那蘋果雖然不是什么法器,卻也奇跡的見證過一個偉大發現,像我這種崇尚科學的人,以此為榮不行嗎?”說著舉起小胖手在俞樂頭上“邦”的彈了一下子。
俞樂很受委屈,捏了捏谷幽幽的衣角,搖搖頭走了。
“我好寂寞,好寂寞,好寂寞,oh好討厭,我好寂寞,好寂寞,好寂寞,oh好討厭……”星象山上,黑色的身影忽然騷氣動人地唱了起來。
“喂,對面那家伙,能不能別TM的半夜放歌了?影響到我們觀星了。”一個女生的聲音忽然在俞樂耳邊炸響,俞樂剎住,頓了三秒后朝對方做個鬼臉,繼續唱道:“我好寂寞寂寞快來抱抱我,干柴烈火愛情的沖動……”一邊唱一邊在女生面前轉來轉去。
“討厭死了,怎么比壞蛋還會氣人,看我不打死你!”對面的女生揮拳欲擊。
“等等,你是——”俞樂擦亮了火之瞳,在夜色中看清了面前的女生,嘴巴僵住不唱了,就在這時,一個拳頭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下巴凹陷處。
“啊——”
整個星象山傳來一聲清晰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