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表現的這么平靜呢?說到底你究竟站哪一派?”夜昊有些認真道。
“單從立場上來看,誰都無法代表絕對的正義,這是一場爭奪利益的戰爭。不過我心理上更支持反抗者,因為他們或許并不想打仗,而是為了生存,僅此而已。”
夜昊陷入了冷靜,低著頭想了想,才道:“說到底,這個世界并不公平。”
“從來就沒有公平,只是當不公平超過了一個臨界點的時候,愚蠢的人類才會稍微醒悟罷了。”俞小北平靜道。
就在這時,星象山上的人忽然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劇烈顫抖起來,像里面藏著什么巨大能量,忽然要爆發出來似的。
“怎么回事,地面在震動?”
“不只是地面,你們看天空!”
眾人抬頭仰望,只見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忽然像是剝落下來,黑色的碎片如樹葉般一片片不斷掉落,露出里面的一張無限大的臉孔,那是一張嬰孩般純凈的臉孔。
所有人不由得驚呆在原地,忘記了呼吸。
只見那嬰孩的臉孔忽然出聲說道:“原世界的諸位,我是蒼穹的靈魂。”
此言既出,由不得人不信,所有人包括站在天空上聊天的夜昊和俞小北都跪倒在地上,眼神中充滿了虔誠。
只有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那以張天使般的臉孔出現的蒼穹,心里在嘀咕道:“蒼穹之靈?所以,也不過是自然之靈的范疇嘛。”
“也不過是——你這話說的,好像瞧不起我們似的。”體內的風暴之靈不滿道。
“蒼穹之靈可是自然之靈里最頂級的那一類呢。”白娃提醒道。
“哦,原來如此嘛。”俞樂揉著下巴,好奇地盯著頭頂那張天使般的臉孔。
那嬰孩道:“我本來不愿意就此現身的,這一次是為了在災難降臨之前,給星象山上的人們以天諭,提醒你們一些事情。”
“恭請上天諭示。”中州的兩位占星師同時出聲道。
“其實,你們下界中,有人強行奪取了我的力量,說到底,我也不過是天地間虛無縹緲的意識罷了,和你們這個創造奇跡的種族相比,還是過于單調。”說這話的時候,蒼穹似乎變得有了情感,此時流露出的是一種憂慮。
“到底是何人,竟然敢侵犯天命,他到底想做什么?請神明大人指示?”
“是啊,我們去把那家伙揪出來千刀萬剮。”
“這世上居然有這種厚顏無恥之人。”
“我們一起上,還怕弄不死他。”
“就是。”
山上的人們頓時起哄起來。
蒼穹之靈苦笑道:“這人非常強大,你們原世界恐怕很難找出與之匹敵之人,而且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不久之后……”
它的話忽然被打斷,天使般的臉孔頓時變得極度扭曲,最終消失不見,夜幕重歸黑暗。
“怎么回事?”山上的占星師們面面相覷。
就在這時,寂寞的夜空忽然出現了一抹赤色的彎月,而且那彎月的弧度越來越深,形狀越來越大,直到形成一個類似于太陽般的圓,圓周圍燃燒著詭異至極的烈焰。
“那是——”已經有人張大了嘴巴,不可抑制的盯著那輪圓月,渾然忘卻了身在何處,一瞬間仿佛同時失去了魂魄。
“幻術嗎?”俞樂終于認真起來,毫不猶豫從降心鏡里取出異象符仙筆,注入意念,道一聲:“破障。”只見一道淡淡的筆意從筆尖擴散而出,瞬間將山上的所有占星師們喚醒。
“剛才怎么回事?”
俞樂顧不上向所有人解釋什么,而是目光全神貫注地盯著上空的詭異烈焰圓月,漆黑的瞳孔忽然迸射出兩道微光,微光仿佛穿透了時間,在沒入炎月的瞬間急劇燃燒起來。
最終,炎月湮滅無蹤了,漆黑的夜空卻憑空出現了一股氣息,那氣息很古怪,猶如風中搖擺的燭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俞樂憑著火之瞳看清了,那是一個黑衣少年,他的手中提著一柄炎月長刀,正微微流淌著詭異的流光,正是此刀方才釋放的幻象,將所有人困入了幻境。
“他是誰?”夜昊回到夜微身邊,低聲問身邊的俞小北。
“從氣息上看,像人類,也像是獸類,這些還不明了,但我敢肯定,他很強大。”
“不能輕舉妄動,是嗎?”夜昊緊緊攥著夜微的手,黑暗中,夜微的微黑的臉孔忽然噙滿了淚光,但她沒有做聲,只是沉默的看著凌虛于夜空中的那個模糊人影,不知怎么的,總覺得很熟悉的樣子。
那黑衣身影一動不動地憑空站在那里,好像已經來了很久,此時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人們,沒有誰知道他是誰。
山上的人們,和半空中手持炎月的未知神秘人,沉默地對視著,保持著誰都不開口的默契。
然而地上的人們誰也感知不出那個人是誰,他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在那里的。
俞樂嘆口氣,腳踏虛空,來到黑衣身影面前三丈處,與其對視了幾秒,說道:“這些天,你經歷了什么,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佛觀此時身上斂藏著無數詭異、邪惡而且強大的力量,但俞樂可以確定,這些力量肯定不完全屬于佛觀,所以他才會這么問。
“還有,你到底是誰?”
佛觀淡漠道:“我砍你一刀,你就都知道了。”
俞樂看著他手里的炎月幻魘刀,和刀身上時不時流動著的緋紅色光芒,道:“是不是很痛?”
“是的。”佛觀說完,舉起刀,一刀斬下,刀光瞬間化作萬丈紅塵,將俞樂單薄的身軀吞噬殆盡。
“不要!”紀念和夜微忽然一齊哭喊道,然后流著淚看著彼此。
只見一個氣息破碎的身軀如同炮彈,從半空中斜斜的朝山坡上砸去,“哐當”一聲悶響在堅硬如石的山坡上砸出一個隕石般的大坑。
“放心,飛星境的他沒那么容易死的。”夜昊苦笑著安慰妹妹。
俞樂的意識卻因為這一刀徹底進入佛觀的精神世界,在這里漂浮著各種各樣泛著血色的記憶碎片,俞樂心情沉重地看著這些黑暗的記憶,在自己面前無比清晰的呈現著。
他看到,在南荒,一個單純的少女在一次外出執行任務時,救了一只氣息奄奄的魔獸“炎”,為了更好的照顧魔獸,她放棄了自己原來的任務,找了一個人煙稀少的村莊住下。
兩年后,炎不僅恢復傷勢,而且在機緣巧合下修成人身,為了感謝少女的救命之恩,它決心留在少女身邊,護其平安,終生不棄。
少女有些猶豫,拒絕了幾次,炎始終衷心不改,便任由它在自己身邊,并且教給它人類世界的知識。
炎是一種品階很高而且天性很殘暴的魔獸,而且成長速度很快,但它在少女的熏陶下,漸漸變得和正常人越來越像,少女終于覺得炎已經徹底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便決定帶著它回歸自己的故鄉。
一人一獸越來越依賴彼此,情愫悄然產生,沒有來由的,少女起先一直在回避自己的感情,炎也知道自己不能和人類做到那種程度,于是便也假裝不知,它和她刻意保持著和以前一樣的距離。
她和它約定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這樣很好。
少女回到故鄉,也回到原先的組織,但她離開太久,已經漸漸被人遺忘了,她變得很孤獨,它跟在她身邊,也跟著很難受。
一人一獸決心趁著年少,去中州闖蕩一番,一路游山玩水,漸漸忘記孤寂。
炎越來越像人類,少女越來越依賴它,不知不覺,少女已經成年,它的心不知怎的,有些煩躁起來。
中州很大,人類宗派很多,強大獸族也多,一人一獸不敢與其接觸的太近。
她對它說:“我聽說西界有雪山,雪山上有神女,總之那是一個很美麗,人心也不怎么復雜的地方,要不我們去那兒生活吧?”
炎想了想,露出浮想聯翩的微笑:“生活?好啊,聽你的。”
少女性情向來曠達,此時卻有些羞赧,忽然在炎的微黑色臉孔上輕輕親了一下,輕快地跑開了。
炎愣在原地,整整一天,忘記了吃飯睡覺,臉上始終掛著傻子似的笑。
人心復雜難測,在中州尤其如此。有人認出了炎的本體獸身,覬覦它身上的能力,便借著炎和少女在一起生活一事,大做文章,到處散布謠言,立即引來了無數人為其圍殺。
炎和少女無從辯解,只好攜手逃亡。
這一逃,便是七年,這中間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兇險,更要命的是,炎在一次意亂情迷之后把主人肚子搞大了。
少女懵了:說好的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呢?
你騙銀。
炎羞愧不知如何安慰。
總之還是生下來了,從此不分彼此,一家子一塊扛便是。
……
“這畫面,似乎不是他的記憶啊,難道是——”俞樂抓起一塊灰暗的記憶碎片,又看到這樣一副畫面:
干裂的南荒大地,有一個黑暗的刑場,炙熱的黑鐵十字架上,綁著一個光著身子的女子,她的全身原力被廢,肌膚上也袒露著血淋淋的傷口,她用不可知的眼光微微眺望著天空,嘴角保持著苦痛的微笑,淚水和血液被腳下漸漸爬上來的火焰所蒸發。
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刑場,一個男子身上被百根鐵釘釘在木板上,無數帶有毒素和喜食鮮血的蠱蟲在他身上爬來爬去,肆無忌憚地鉆進他的肉體,蠶食著他的生命。男子嘴里咬碎了舌頭和牙齒,噴火的眼瞳里一動不動地守護著那綁在十字架上和自己一起承受苦楚的女子。
炙熱的刑場上,無數名圍觀的人們,冷笑著觀察著男人和女人悲慘地死在眼前,感到無比地快慰,誰也沒有注意到,在他們之中,有一個穿著黑色衣袍的小男孩,此時正將自己的小手攥得出血,用極其憎惡和冷酷的眼神將眼前一幕深深印在腦海里,然后轉身離開。
……
“那男孩,便是如今的佛觀吧。”俞樂的心微微刺痛,然后又看到,那個男孩如何艱難地來到西界,如何艱難地踏上修行之路,一個人琢磨怎么變強,又如何在胸口被人砍了一刀之后憑著吃雪和野草硬生生活了下來……直到他遇見了夜微,也遇見了自己和木清。
再之后,俞樂看到了佛觀在曠仙道競選內門弟子失敗后,是多么的不甘,又如何后來在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了更強大的力量……
“現在,你明白我的執著了嗎?”
“我終究,沒法像你那樣灑脫。”
佛觀站在虛空中,看著山坡上的大坑,平靜的自言自語道。
俞樂睜開眼,從大坑中站了起來,和虛空上的黑衣少年遠遠對視著,兩人均是沉默。

暗墟之淵
最近忙著報名選專業考大學,不能穩定更新了,體諒一下老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