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轉頭看了眼岑阿嬤又朝阿貍看去,無奈的點了點頭,隨后轉身便出了殿,而阿貍一見暮云走了,本想張口叫住他,卻在看見面前的岑阿嬤后硬生生咽了回去。
暮云走后,岑阿嬤在阿貍殿內看了一圈,大大小小的都是幼稚玩意,完全沒有作為一族公主的樣子,若要說她身上有什么優點,那怕是只剩下會吃愛玩了。
“我不喜歡你,你不準留在這里。”阿貍抬高下巴,一臉不悅的看著岑阿嬤說道。
岑阿嬤對她的態度沒說什么,畢竟阿貍貴為公主,而她只是宮中的管事。
“殿下為何不喜歡老奴,可否細細說來。”岑阿嬤不怒反笑著問她。
阿貍思考片刻后開口:“你太兇了,而且,兄長第一次聽除了我以外的人的話,還因為你說的那些就把我留在這里了?!?p> 果真是被寵上天了。
岑阿嬤在心中暗自說道,甚至都開始覺得她有些可憐。
阿貍現在這樣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若不是因為她的這張臉,暮云也不會如此寵溺她,只是有關于溫離的事情,在阿貍被找回時禁止有人傳播討論了,所以這小狐貍壓根什么都不知道。
“那殿下可知,因為你的毫無禮數,歡鬧無度,王上被族中的長老大臣彈劾了多少次。”岑阿嬤不怒不笑,只是將發生的事都細細說來。
阿貍有些無措,她并不知道會這樣:“因為我嗎?”
“正是,王上百年前便失去了親人,如今還能找到殿下您已是萬幸,他很是珍惜,所以才放任允許了殿下的肆意,可也因此在日日承受壓力,殿下與王上親密無間,為何又不能為王上考慮一二?!贬邅淼剿拿媲埃瑵M臉認真的說道。
只憑一句話便讓阿貍沉默,她完全不知道這些,只是回想起來,好像自從她化形之后確實有些恃寵而驕了。
她攥緊雙拳,轉身就往外跑去,一路往暮云大殿的方向,她要問清楚。
“兄長!”
比阿貍先來的是她的一聲呼喚,暮云聞聲望去,見到她急急忙忙的跑來,起身走上前去。
“怎么了?”暮云問道。
“兄長可是因為我,被長老和族中大臣說了?!卑⒇傉f道。
暮云了然,溫柔的摸了摸她的腦袋:“這都沒事,你開心就好,找岑阿嬤教你也只是給他們表個態而已?!?p> 知道這事是真的后,阿貍有些自責,如果她早點能意識到,或許暮云就不會被壓力。
暮云見她有些難過,轉頭看見桌上的糕點,正打算轉身去拿來哄哄阿貍,結果她突然抬頭,眼神堅定。
“好!那我一定好好和岑阿嬤學習!”
她想好了,她要學好這些禮教,不讓兄長再被那些人壓力,她不愿成為暮云的負擔。
聞言,暮云轉身從桌上拿起那盤還未動過的糕點遞給阿貍,隨后摸了摸她的頭,眼中多了些許欣慰。
他這小妹總算是有所成長。
然而學習禮教并不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每日的禮儀和學課都是排的滿滿的,枯燥無味。
一開始幾日還能見到暮云來探望她,之后暮云的身影越來越少,岑阿嬤只告訴她這幾日暮云很忙,沒有太多時間,也因此令她越來越情緒低落。
后來一次見到暮云,已是十日之后,她貪玩逃課后一不小心落水,在躲避尋她的宮女時遇見了令她心心念念的兄長。
再見到暮云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思念和委屈,一把撲進了他的懷中,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著,此時便是再也顧不得那些禮儀。
待阿貍睡下,暮云替她蓋好被褥后才到殿外,岑阿嬤正在向他匯報這幾日教導阿貍的成果。
“明日開始便不用教了?!蹦涸评淅湔f道,與方才哄著阿貍入睡時完全是兩個模樣。
岑阿嬤不敢多言,只道了一聲“是”便行禮退下了。
見阿貍睡得正熟,他邁腿靠近將她橫抱而起,隨后轉身便往外去,一路行至柾霧山的一處山洞,按下機關后來到一處花田。
再往里走去,穿過熱鬧的村落來到一間屋子,之前為了學習禮教被阿貍扔掉的東西都安安穩穩的放在了這間屋子里,都是按照她以往的習慣擺放的。
翌日,阿貍轉醒,發現自己身在一個不認識的地方,她害怕暮云不要她了,于是快速翻身下床,推門而出。
然而暮云正在院中煮茶,見她醒來也是歡喜,放下手中正在翻看的書,沖她笑道。
“醒啦。”他眼目中的溫柔是那么明顯。
這讓阿貍覺得昨日見到暮云不是一場夢,她的兄長沒有丟下她。
“這是哪兒啊,兄長?!卑⒇倎淼侥涸谱狼暗牧硪惶幬蛔由献拢瑔柕?。
“柾霧山,以后為兄就陪你在這兒,不在宮里了?!?p> “只在這里嗎?”阿貍眼睛發亮,她一直覺得生活在自然里才是她最好的去處。
暮云點了點頭,并給她遞去一杯剛煮好的茶。
阿貍看著眼前的這杯茶,心中全是無盡歡喜。
此后又是一百年,阿貍與暮云在這花田之間相伴了日日夜夜,直到后來發生了一件事,致使他們二人再度分隔兩地。
萬妖宮,阿貍殿內,溫離方才轉醒,有關于阿貍的記憶已經復蘇,看著這如記憶中一樣的裝潢,她大抵猜到了自己此刻身在何處。
殿外隱約傳來了腳步聲,從氣息上判斷,應當是暮云。
果不其然,暮云從殿外踏了進來,見溫離醒了坐在床上便快步走上前來。
“你醒了,可有哪處不適?”他關切的問道。
溫離看著他,沒有說話,她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對暮云是有情意的,或者說,她現在所能感知到的是阿貍對暮云的情意。
“我現在應該是要叫你阿云,還是叫你兄長。”溫離看著眼前的人,心中很是復雜。
暮云微微一愣,隨后開口:“你想如何喚我都行?!?p> “那我,又究竟是誰呢?!?p> 溫離的身子微微前傾,往暮云面前靠近了些,雙目緊緊鎖著的他眼,似要從他眼中揪出些什么一般。
暮云有所察覺,別開了眼,與她保持了些距離。
“你先好好休息,若有什么需要,喚一聲便是,我明日再來陪你。”說罷,他轉身出殿。
溫離沒有攔他,但因為阿貍情感的影響,她竟會生出不愿他走的想法,哪怕只是那短短一秒。
但關于阿貍為何后面會與暮云再度分離,她又為何會在這副身軀內醒來有關的記憶她卻沒有看到,就好像有人刻意的將那段記憶封印或者取出了一般。
她抬眼,往門口看去,又調動靈氣探了探周圍,確認了暮云不在才開始原位打坐。
既然阿貍的記憶與情感已經通過特殊的方式被暮云嫁接到了她的身上,那他必然是有所求,但之中的疑惑重重,必須是要弄個明白的。
溫離想通過調動周遭的靈力來試圖探索這副身軀,然而在調動了些許靈力之后,她卻感知到了另一樣東西在這萬妖宮內。
御靈?!
溫離睜眼,她有些驚異,這樣東西她在不夜城和忘塵山都探過,可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會在萬妖宮里。
然而下一秒,一個墨色身影忽然閃了進來,不過一瞬之間便掀起一陣風來將屋內的火光吹滅干凈,唯剩些許月光照射進來。
暮云站在窗邊,一半臉在暗處,一半臉被月光照出,那雙狐貍眸子盯著溫離,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阿離,這么晚了,你召御靈是要作甚?”他輕聲問著,從語氣上實在難以分辨情緒。
“那你,將御靈拿在手里又是為何?”溫離下了床,亦看著他反問道。
二人各站一處,視線相對之下又何嘗不是暗流涌動。
“當年溯溪仙盟大婚,我預感不妙前去尋你,找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也只找到了你留下的御靈,想著是你的法器便帶回來當個念想?!?p> 暮云這一字一句聽來好像是那么回事的樣子,可溫離卻忽然冷笑出聲。
“是嗎?”她說道:“若真只是當個念想,又為何要用御靈來維系阿貍的身軀?又為何要用御靈將她的情欲與記憶存在這副軀殼之中,再以鈴為媒介喚醒?又為何要用御靈以他人之命引我之靈。”
暮云的眼眸瞇了瞇,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果然啊,什么都瞞不過你。”
他從月光中走出,將那一半臉也融入暗處:“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啊,阿離…姐姐。”
溫離不解的皺起眉,因為她?她在沉眠之前沒有來找過暮云,更不可能給他留下什么信息要他百年之后來喚醒自己吧。
暮云看出了她的不解,笑道:“姐姐從未真正瞧過我,當然不知道我從好久好久之前就已經對姐姐生了情愫,甚至我與姐姐相伴的那些日子都比不上韓墨非的忽然闖入?!?p> “可是姐姐,他救不了你,非但如此,他還是那個傷害你的人。”他說著,往溫離那邊又靠近了幾步:“但是我可以,阿離,我可以將你從寒玄山里救出,我做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