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臨沒想到的是,他一路準備的說服的話竟然一句也沒派上用場。
霍縝一家子均在家,剛一聽翟臨帶了皇帝口諭來,都是一驚,待聽到是要去平定西川,各個驚得呆若木雞。
翟臨越看越覺得這不是個什么好的解決辦法,觀察著一屋子人的表情,真是各個精彩。
霍清剛回過神兒,翟臨似乎覺得她的神情里頭有些許興奮。
霍縝的妻子程夫人一臉錯愕地問:“翟將軍,你可是聽錯了?”
翟臨無語,解釋道:“夫人沒聽錯,霍參軍、程夫人,你們放心,令愛只是跟著沈思,并不會真去戰場。”
霍縝一邊點頭,一邊擦汗,忐忑地說:“這怎么能行?”
霍泉這時插話道:“翟將軍,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胡鬧!”翟臨還未來得及接話,霍縝就喝道:“你去做什么?”
霍泉不敢再出聲。
翟臨對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霍清說:“你換身男裝,我給你找個可靠的人保你安全。”
一會兒工夫,霍清換了身墨藍色圓領男裝,頭戴烏色軟幞頭,未施脂粉,確實有幾分像個俊俏少年郎。
翟臨點點頭說:“有些像。”
霍清已恢復了如常的神色,說到:“我再擦些黃粉,看不出來的。”
翟臨看著她的確一副激動的神色,不禁提醒她:“你可想好了,行軍艱苦,況且軍中皆是男子,多有不便。”
霍清立即點頭,說:“翟將軍說沒有危險,那還有什么可顧慮的。”能走出家,走出長安,見見世面,這等好事可是求都求不來的,怎能不愿。
翟臨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他只好說:“我帶你去見子睦,把你交給他,緒之也能放心些。”
霍蘊清直點頭,一副完全聽安排的模樣。
翟臨看著她輕快的腳步,興奮的神情,無奈地搖搖頭。這簡直是初生的牛犢子,別說只是跟著,即便這時說要扛槍打仗,估計她都會同意,
高承禹已聽說了沈思代表司天臺官員一同出征的消息,此時見翟臨來,想必也是為了此事。他并未注意到跟在翟臨身后的人,以為是他的侍從。
翟臨故弄玄虛地說:“有個重要的任務委派于你。”
高承禹看了翟臨一眼,問:“何事?”
翟臨招了招手,讓霍清上前幾步:“這次出征,他就跟著你了。”
霍清一聽這話,立即小跑幾步,拱手行了個男子的禮。
高承禹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剛一想,便驚訝到:“這,你…”
霍清立即答話:“小的乃司天臺靈臺郎沈思之徒,見過高將軍,此行跟隨靈臺郎,定當嚴守軍紀,不辱使命。”
“出征?”高承禹不可思議地看了看霍清,他再有定力,也被這一消息驚得愣了幾愣,詢問地目光投向翟臨,說:“不行,你們這是胡鬧什么。”
霍清看高承禹繃得嚴肅的臉,得意地笑:“高將軍,這是陛下的旨意。”
高承禹生生咽下了想說的話,問:“為何不多派司天臺的一人同去?”
翟臨答到:“陛下覺得同時派司天臺二人同行不妥,你以為陛下派緒之去真是讓他看天象卜兇吉嗎?若是真有這么個人在軍中,我想高將軍也是不愿的吧。陛下這次實際是想啟用緒之,有這么個借口罷了。”
高承宇問:“那便直接同緒之匯合就好,為何找這么個…幫手?”他想了半天用了幫手這么個詞。
翟臨說:“最近都在傳有異兆,不利出兵,況且女子又如何,對吧?”說罷還向霍清揚了揚眉毛。
高承禹疑惑地問:“陛下何以對緒之的事知道這么清楚?”剛問完自己也反應上來,說:“你剛才說陛下有意啟用緒之?”
翟臨點頭道:“可不?不然怎么會知道緒之還有個徒弟,區區靈臺郎,還不至于讓陛下如此關注吧?”
高承禹看了翟臨一眼,問:“還不是你說的。”
翟臨辯駁道:“冤枉啊,我還是懂的分寸的。”
高承禹又看了看男裝裝扮的霍清,只覺得頭疼不已,只得叮囑:“安心待在營中,別折騰出事就好。”
翟臨見高承禹已經接受了這事實,便說:“這丫頭,哦不,這小子便交給你了,出征路上她跟著你,盡量別暴露身份。”
霍清直接面對高承禹跪坐,頭叩于手,行了一個空首拜禮,高承禹忙側了身道:“這是做什么?”鄭重地說:“霍清愿受高將軍差遣,這一路上定不會給您添煩擾。”
她看高承禹有些猶豫,又連忙補充說:“高將軍只當多牽了頭牛馬,待見了師傅,定然不再勞煩都尉。”
話一出口,翟臨差點噴了茶水,高承禹一時繃不住也笑起來:“哪有將自己比作牲口的。”見她仍跪著,便說:“行了,起來吧。”
高承禹又正色提醒:“若是跟著我,便得同我一同行軍,不得掉隊,若是做不到,我便將你歸為傷兵另行處置,可能做到?”
霍清鄭重地點頭道:“能”。
高承禹看這小娘子那認真的表情,頓時覺得多說什么也沒用:“你大約還不曉得行軍的艱苦,行軍打仗非同兒戲,一路需得聽從指揮。你同去也不過是個安定人心的幌子,少說話,別亂走動。不過二十多天,緒之便能與大軍會合。”
霍清雖聽著說她是個不大有實用的幌子不大樂意,但既已寄人籬下,少不得低頭,只得連連稱是。不過她此時已在琢磨另一件事,她是不是也得練點什么防身的技術。
沈思接到旨意已是三日后,一同送來的還有翟臨的信。大致說了事情始末,民間所傳的異兆傳出后,司天監堪輿觀象,昭告天下,原是曲池西南向水中出現一頭惡牲作亂,以致魚群死亡,現對西南向重新清理,還曲池清凈。至于那株幾百年的柏樹,道觀最德高望重的道長說這株柏樹常年受信徒供奉,靈氣頗盛,已化作仙身。
沈思看到這里忍不住笑出了聲,這許監正還真是個人才,平日里看著是個有道骨的板正文官,想不到這編故事的本事厲害。司天臺都這么說了,恐怕民間會高呼拿下西南惡畜的口號,這不正是助了皇帝討伐西南的劉辟么。
其實,皇帝李純初看到許監正的奏本時,也是拊掌大笑,直呼妙哉。
討伐劉辟若是高崇文出馬,定然萬無一失,此次討伐不光是要懲治了劉辟,更有殺一儆百的作用,沈思也十分欣喜能參與其中,只是以他的身份與官職,也不宜插手過多軍務,即便主帥是高將軍。當看到霍清隨他一起時,沈思不由得皺起了眉,這步棋的路數走得真是出人意料。待看到翟臨信中提到已將霍清的安全托付給高承禹,才算松了口氣。
沈思翻找過去幾年自己搜羅的蜀地的資料,他曾畫過一幅蜀地的山川地形圖,那還是前幾年沈思走遍巴蜀所繪,但有些地方還不周全,正好趁這幾天再細細研究看看。
褚蕓端了熱湯進來,看見沈思翻箱倒柜找東西,便問:“可是要為出征準備?”
沈思將一張地圖鋪于案上:“大軍二十日出發,我大約還有十日的準備時間,高節帥從斜谷出發,我提前去褒谷口與他們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