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下午，范余都在把玩系統。
不需要動手也不需要出聲，他可以通過意念跟系統交流。
站在部門里其他同事的角度看，范余一下午都愣愣地看前方的空氣，像是提前得了老年癡呆癥。
倒是他對面工位上的單身女同事被看得面若桃花，心里的小鹿都快撞死了。
她內心緊張又有些期盼地想著范余是不是中意自己啊？
下了班要不要一起約個飯，然后約個電影，最后水到渠成呢？
在另一個角落暗中觀察的馬大媽終于逮到機會，嘴角劃過一絲冷笑，從抽屜里拿出單反把范余愣神的一幕拍下來，還錄了個像，高清無碼，心里盤算著要到主任那里給他扣個怠工的帽子。
只是不經意間，范余忽然露出一絲笑容的側臉把馬大媽看得怦然心動。
馬大媽趕緊收回目光，并在心中狠罵自己：馬麗珠你都這個年紀了怎么還犯花癡？要始終牢記你跟范余之間具有不可調節的矛盾！
再說了，一個小屁孩有什么帥不帥的！
時間淡如水般流逝，快到規定下班時間時，主任神色匆匆跑進來點了好幾個同事出去。
馬麗珠也在里面。
大家不明所以，仔細一思慮，發現那幾個同事都有一個共同特點：資歷深厚。
發生什么事情了？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著，一直到下班也沒能討論出個所以然來。
今天沒有額外的工作任務，范余破天荒能在規定下班時間下班。
今晚吃啥呢？
范余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想著。
隔壁海鮮市場老板發了條朋友圈說到了只皇帝蟹，要不要去買只皇帝蟹慶祝一下意外獲得系統這件事情呢？
大學舍友老褚生日時請全宿舍人吃過這種螃蟹，范余記憶尤深，他現在忽然有點想念清蒸皇帝蟹那鮮美的味道了。
可想到實習期到手只有兩千二百四十五塊錢的工資還買不了半只，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對面工位的單身女同事看著范余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數次鼓起勇氣，最終卻欲言又止。
明明她化妝后顏值也有七分，美顏相機美顏一下可以達到八分，可還是認為這樣的自己配不上世上最好的范余，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收拾東西離開。
留下她一個人在原地懊悔跺腳。
內心經過一番激烈的斗爭，范余好不容易把今晚的進食標準從皇帝蟹降到樓下沙縣大酒店，但經過會議室時，里面傳出的聲音讓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會議室內，孟總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雙手交叉在起伏的胸前，冷眼看著下面一幫酒囊飯袋。
這是她入職曲省電視臺以來發的第一次火，要不是她職業素養足夠高，換成其他男同志坐在她這個位子上，指不定什么難聽的話都罵出來了。
發火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今晚就要播出的欄目《詩歌鑒賞》出了岔子。
一位穩定向電視臺供稿的省內詩歌名家在下午的時候忽然告知電視臺他要撤稿，其中就包括今晚要播出的《詩歌鑒賞》欄目的稿子。
無論欄目組的工作人員怎么好說歹說，對方都堅決地告知欄目組他不會改變主意。
詩歌這種東西在十年前曾經風靡全國，詩歌名家的地位比起歌星影星只高不低。
但是潮流來得快去得也快，沒過幾年詩歌就被普羅大眾所拋棄，省臺到了現在也只剩下廣播文藝頻道《詩歌鑒賞》這個欄目是跟詩歌相關的了。
跟《音樂之聲》這種王牌廣播欄目不同，《詩歌鑒賞》欄目一周只播出一次。
一則是因為受眾實在太少，二則是因為這個欄目最大的特色就是標榜原創。
凡是上欄目的詩歌都是未發表過的，都出自名家手筆。
每一期播出三首名家新作，一個月下來就是十二首。
省內稱得上詩歌名家的也有十多人，他們大多與電視臺有合作，輪流下來，每人一個月只需創作一首詩歌就能維持下去。
一個月一首詩歌對于靠這個吃飯的詩歌名家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這其中或許很難出名篇，但最起碼也能保證基本的質量。
而對于現在的環境而言，電視廣播對于詩歌名家們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宣傳渠道，他們一般會盡量拿出能讓自己滿意的詩歌出來。
這不僅能提高他們的知名度，也有利于他們出版的詩歌集的售賣。
況且電視臺也會按篇數付給他們不錯的稿酬，對他們來說算是百利無一害的事情，可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那個名家會突然撤稿呢？
如果是提前撤稿讓欄目有個緩沖時間，那倒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可是對方撤的稿子可是要在三個小時后播出的啊！
這樣的舉動就讓欄目措手不及，相當于一絲情面也不留了，以后再沒有合作的可能。
對方在發什么瘋？
孟蘭兮想得更加深遠一些，她懷疑自己的存在已經妨礙了一些人的利益，這次事件是沖她來的。
不過她這么發火的原因倒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單純的覺得自己在單槍匹馬戰斗，其他人全是豬隊友。
供稿之前為什么不先簽下相關的版權使用協議？等到對方撤稿了才火急火燎？
有些豬隊友居然還想著先上車后補票，先播出再說！
在電視臺這種地方工作，怎么會這么沒腦子呢？
國家對版權相當重視，有完善的法律保護知識產權，盜版業早在十幾年前就被打得半身不遂，現在只能偷偷摸摸在學校門口賣小（防）黃（神）文（獸）。
對方就算是無名小輩也一告一個準，更何況人還是省內知名的作家，要是真鬧大了，欄目會停掉不說，首當其沖的就是她這個總監。
“商量出對策了嗎？”
會議室下方的是廣播頻道各個部門、欄目的負責人以及骨干成員，面對頂頭上司的詢問，他們大眼瞪小眼，卻沒有一個人出聲。
《詩歌鑒賞》欄目的負責人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我們跟其他名家聯系過了，他們也都說還沒準備好。”
本來他們還抱著一絲希望，期待其他名家有“存稿”，可以提前提供給欄目解一解燃眉之急，可卻一無所獲。
孟蘭兮依舊雙手交叉抱胸，沒有說話，但她眼神中透露出三個字：然后呢？
在總監的凝視下，那位負責人感覺后背都滲出了冷汗：
“咳……我們不是還有兩首詩歌嗎？要不這一期就只播出兩首吧？”
他這話一說出來，就立刻感到總監的眼神犀利度差不多可以把他給切片了，又連忙補充說道：
“或者……編輯部的幾位老師們已經創作出了優秀的詩篇……可以頂一頂。”
負責人覺得自己頂不住了，趕緊把其他人拉下水來分擔壓力。
最多他到時候向老喬自罰三杯賠罪道歉。
喬主任無奈地接過對方踢過來的皮球，內心把人咒罵了無數遍，苦著臉開口：
“總監……我們水平有限，這么短的時間內寫出來的東西上不了臺面啊。”
編輯部的人平時耍筆桿子是厲害，可也要分跟誰比啊。
對方可是成名已久的詩歌名家，他們哪比得了啊？
再說了，術業有專攻，大家擅長的文學體裁方向都不一樣，要求在一小時內創作出媲美名家詩篇的作品，那他也只能說一句：
臣妾做不到啊！
“要不……這次就只播出兩篇吧？”
“啪！”
孟蘭兮忽然把手中的稿子狠狠拍在桌面上。
A4大小的稿紙四處散落，把大家都嚇了一大跳。
“討論了半個小時，你們就給我這么一個結果嗎？”
只播出兩首……這種砸招牌的建議都說得出來？
“身為一省傳媒的喉舌，你們就只有這點水平？”
孟蘭兮真的感到很失望。
身為廣播頻道的總監，她深知文藝頻道對廣播這一塊的重要性。新聞、交通這幾塊的內容是每家省臺都基本具備的，這些也大多只有本省的聽眾會收聽。
只有文藝頻道這一塊的內容制作能體現一家電視臺實力的強弱，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所以她一上任就給予文藝頻道盡可能多的資源傾斜，希望能做出點成績。
可是一來她對國內的文藝制作方面不太熟悉，二來手下也確實沒多少能用的人，大多數人只想著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不想做出改變。
這樣導致的結果是廣播頻道整體收視率受到影響，她背負的壓力與日俱增。
會議室陷入一片安靜，所有人都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散會吧，劉編導和喬主任四十分鐘后再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其他人如釋重負，恨不得盡快離開這間會議室。
之前沒接觸過總監的人怎么也理解不了，一個才二十六七歲的女人竟然有這么強大的氣場，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油條在她面前大氣都不敢喘。
孟蘭兮站在會議室上方閉眼沉思了一會兒，拿起手機走到會議室的窗邊，想著要不要利用自己的人脈資源解決目前的困難。
以她的人脈關系，弄一篇差不多的詩歌來并不是什么太困難的事情。
她正想打電話，會議室外卻傳來一陣嘈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