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軍指揮中心的食堂在地下一層，陳牧領著白敬儀乘坐電梯下去，隨便吃了點不易腐壞的軍用壓縮食品。

　　席間，陳牧把自己的計劃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詳細交待了一遍。

　　簡單來說，就是他偽裝成白敬儀的隨行同伴，借助后者的身份作為掩護，方便在一眾修士間不引人注目的悄悄行事。當然，若是遇上了云州另外的五人，陳牧也想好的理由，假稱自己是將白敬儀救出魔爪的外州修士。

　　白敬儀沒怎么動盤子里的食物，一直默默垂首聽著，最后鼓足勇氣問道：“尊上可是要爭奪仙墓中的遺寶？”

　　陳牧嘆了一口氣，然后放下筷子，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看著我說話，我又不吃人，明天出去你要裝作一切正常，千萬別漏了陷?！?p>　　“……”

　　大概是沒能適應陳牧前后的態度轉換，白敬儀仍對他那張魔鬼般的面孔抱有很深的心理陰影，竟然惶恐的閉起了眼睛，一副任由擺布的表情。

　　陳牧也是無語。

　　地球上的心理學家曾經研究出，當某些人質在自己的生死被罪犯掌控時，罪犯讓他們活了下來，他們便會不勝感激，從而產生心理上的依賴感和從屬感。

　　這種情況被稱作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白敬儀表現出來的極度順從，完全符合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特點。

　　考慮到白敬儀剛剛遭受了一場肉體和心靈上的雙重打擊，狀態已經不適合去討論計劃的具體細節。于是陳牧決定暫且休息一晚，等明天再說。

　　起身收拾好盤子，陳牧又在食堂的凍庫里拿了一些補給，然后便帶著亦步亦趨的白敬儀返回樓上。

　　一夜無話。

　　次日，凌晨五點半，陳牧準時在定好鬧鈴聲中醒來，精氣神足的提著狙擊槍去找昨晚睡在隔壁的白敬儀。當他推開門，卻發現白敬儀正站在窗邊，不知看著什么愣愣出神。

　　發覺門口的動靜，他轉過頭來，露出一雙滿是血絲的疲憊眼睛。

　　“尊上……”

　　見到陳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白敬儀不由慌了一下，匆忙躬身行禮。

　　“你昨晚沒睡？”

　　陳牧皺著眉頭，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動作強勢的扒開白敬儀眼皮看了看，發現他瞳孔略微放大，目光渙散。

　　“我睡不著……”

　　白敬儀難受的扭了扭脖子，不敢掙脫，低聲下氣的回了一句。

　　睡不著可以理解，但陳牧需要的是一個完全服從命令的間諜，而不是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巨嬰。陳牧頓時氣由心生，常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最看不慣自以為是的廢物，當即呵斥道：“你聽不懂人話嗎？今天有很重要的任務，你這副德性上戰場，就算不是在我手里，也會死在別人的槍口下！”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睡覺！！”

　　陳牧的怒火十分突然，白敬儀一點心里準備都沒有，被訓的灰頭土臉，面色煞白。

　　其實，白敬儀自從筑基后，便再也沒有像普通人一樣睡過覺，更沒有做過夢，大部分時間都靠打坐運功來恢復精力?？墒撬臍夂１粡U，地球上又沒有靈氣，而且自身攜帶的丹藥也一粒無存，導致他在深夜無所適從。

　　陳牧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緣由，白敬儀見他一臉盛怒的樣子，顫巍巍的低頭站在原地，哪里還敢自辯。

　　見狀，陳牧難免有些泄氣，不禁腹誹道：“這家伙是怎么當上太昊劍派真傳弟子的，還說劍修最擅殺伐，感覺連剛入伍的新兵都不如！”

　　可事情不能僵持著，他丟下一句：“你在這等著，別亂跑！”便轉身向外走去。

　　幾分鐘后，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陳牧拿著幾個古怪紙盒的匆匆折回。

　　白敬儀不認得那是人類社會中常見的安眠藥，只見陳牧古怪紙盒子里取出了一顆藍色藥丸和兩顆紅白藥丸，遞給了過來。

　　“吃下去，好好睡覺?！标惸羺柹?，口吻不容辯駁。

　　白敬儀愣愣的接過藥丸，依言照做。

　　接著，陳牧又從兜里掏出一個鋼制的水壺，里面盛放了某種不明液體，要他全部喝完。

　　白敬儀只能繼續硬著頭皮，閉著眼仰頭一口悶掉。

　　鋼壺里裝滿了高濃度的威士忌，白敬儀強忍著胸口翻涌的一團火辣辣，只覺小腹處陡然竄上來一股熱流，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渾身頓時直冒虛汗，意識也暈暈乎乎的。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

　　普通人吃了速效安眠藥和一整壺烈酒，心臟不好的可能會當場斃命，但白敬儀是修士，不用猛藥怕制不住他的心魔。

　　陳牧將白敬儀的失眠歸結為了心理問題，倒也歪打正著。

　　看著白敬儀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陳牧將他抱到幾張辦公桌臨時拼湊成了的床上，又扯下窗簾給他細心蓋好，這才關上燈掩門而去。

　　久違的睡夢中，白敬儀褪去了修士那種超凡脫俗的仙氣，眉眼間多了幾分人間煙火。

　　說到底，陳牧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善待一個俘虜，或許是覺得對方值得利用，才特地釋放出些許善意。然而實際上，陳牧只是狠不下心將魔鬼從籠子里真正放出來罷了。

　　等到白敬儀醒來，已經是地球時間的下午兩點，他口干舌燥的爬起來找水喝，抬眼卻看到早已放在床頭的一杯涼白開。

　　白敬儀神情恍惚了一下，頓時五味雜陳。

　　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卻不知為何心底會涌出了幾分莫名的暖意。

　　幼年上山，追隨在師尊坐下修行，一直謹遵教誨，時常告誡自己舍劍以外再無旁物，畢生所求只為了證道長生。同門仰望他的身姿，敬畏他的劍道，師長們贊許他的努力，更將他視作宗門的天驕。

　　可是，從來沒有人像陳牧一樣關心過自己，即便是最敬仰的師尊，也只在意自己的修為。

　　若自己沒有過人的修道天資，恐怕在師尊眼里不過是一只無關緊要的螻蟻。

　　且不說陳牧的正常操作，無形中對白敬儀產生多么深遠的影響。此時，空軍基地的廣場上，他正操作著一架兩翼懸掛了渦輪引擎的戰機，專心調試已經沉寂了五百多年的殲星武器系統。

　　開闊的跑道上，這架外形猶如蝙蝠的黑色戰機垂直拔高，在空中做出幾個高難度的回旋，強勁的引擎傳出低沉的轟鳴聲，其中閃爍著充滿科幻感的藍色電光。

　　“雷隼-殲星II型的飛行數據正常，殲星武器系統測試一切正常，指揮官，是否要進行實彈測試？”兩人并座的駕駛艙內，陳牧頭戴戰術目鏡，雙手穩穩的控制著飛行器，耳邊傳來主腦Ava的匯報。

　　“實彈測試暫時不用，查看下延夏市地堡武器庫的導彈類型，馬上給我一份適配名單。”陳牧掃了一眼測試數據，轉而下達指令。

　　“收到！”

　　感受著座椅上傳來的熟悉震顫，陳牧全身的血液在沸騰起來，他拉緊安全帶，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將右手邊的變速桿推動到最大功率。

　　“地球時間14:23，開始測試超音速戰斗航行，同時激活潛行模式！”

　　蝙蝠戰機的引擎轉速轟然加快，散發的光芒由藍轉為深紅，仿佛夢魘睜開了一雙猩然的豎瞳。

　　嘭！

　　猛地一聲，音爆炸裂。

　　蝙蝠戰機化作一道漆黑的魅影，拖著兩束猩紅流光，瞬間消失在了廣場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