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過年是挺孤單的。如果還生病了，就更加凄慘了。

　　羊旭一直沒有等到楚萌萌的召喚，有點擔心。以她的個性，但凡還有點力氣，絕不會放過他。他們都是一個人過年，抱團取暖相互安慰還是有必要的。

　　初三早上，羊旭發了信息，楚萌萌沒有回，電話響了很久，也沒有接。羊旭實在不放心，煮了一鍋粥，決定去楚萌萌住的地方看看她。

　　外面的車子和人都很少。以前過年，在廣州工作的外地人早早就離開返鄉了，本地人也有很多選擇去外地旅行，留在城里的人很少，街上是特別的安靜。

　　但今年的這種安靜又不同以往，留在城里的人很多，大部分人都取消了離開廣州的行程，但不是萬不得已，人們都會待在家里不出來。各種媒體、專家都說了，少出門、少聚會。

　　楚萌萌住的地方離羊旭的宿舍并不遠，走路也就20來分鐘。

　　小區的保安手持測溫儀對著羊旭的額頭，測了一下溫度，還好，36度3。現在廣州市已經出臺了規定，各個小區對進入小區的人，都要測量體溫，對非小區住戶還要進行登記，一旦發現體溫超過37.3度，就要阻止進入小區，并要求去醫療點進行更細致的檢測觀察。

　　羊旭再次撥打楚萌萌的電話，終于是接了。她的聲音軟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她說自己吃了感冒藥，一直在昏睡，剛剛才起來。

　　“有力氣開門不？”羊旭說，“我馬上就到你家門口了。”

　　楚萌萌對羊旭的突然出現很驚喜，她倚著門，臉紅紅地看著他，把羊旭看得有點發毛。很快，他就發現，她的臉那么紅很不正常。

　　羊旭將手放楚萌萌額頭上，嚇了一跳。滾燙的。

　　“你不知道自己發燒啊！”他說，“有體溫計不，測一下，感覺夠送去隔離的標準了。”

　　楚萌萌說自己這幾天渾身乏力，口干舌燥，吃了感冒藥就只想睡覺，除了喝水，什么都不想吃。不過也好，估計瘦了幾斤。

　　“你還想活不？”羊旭說，“這樣下去，你就可以跟這個世界說拜拜了。”

　　“呸呸呸！大過年的。”楚萌萌說，“你帶什么好東西來慰問了？”

　　羊旭將保溫桶里的粥用碗盛出來，放上勺子，說大小姐，趕快吃點吧，溫度剛剛好。

　　粥是青菜瘦肉粥，肉和青菜都剁得碎碎的，非常清淡，適合感冒發燒的人吃。楚萌萌真是餓了，一下就吃掉了一碗，羊旭又給盛了半碗，說一次也不要吃太多。剩下的晚點再吃。

　　“晚上你給我做點好吃的吧，辣一點的，有味道一點的！”楚萌萌說，“我們兩個今天吃點好的，過年！”

　　羊旭說好。看她這樣子，的確需要人照顧，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楚萌萌說自己這兩天睡飽了，也沒有太關注新聞，現在這個疫情發展成什么樣了也不知道。羊旭給她講了一下情況，說廣州市也有確診病例了，數量還不少，另外有很多疑似病例還在等著檢測結果。

　　所以，他強調，楚萌萌你最好不要出門，老老實實待家里。你這個樣子應該就是感冒，家里有藥的話，就不要上醫院了。現在去醫院，感染風險更大。

　　楚萌萌說我都聽你的，但是你要陪著我，我一個病人，照顧不好自己。

　　她這么一說，羊旭反而放心了。這樣說話就是她的風格，證明還沒有燒糊涂。

　　中午，羊旭煮了兩碗西紅柿面，還是清清淡淡的。楚萌萌說你可真摳門，連個雞蛋都不煎一個。羊旭懶得理她，專家們早說了感冒不要吃雞蛋，她明明知道就喜歡鬧著，撒嬌罷了。

　　董理說在他面前越來越愛撒嬌了，常常是不自覺地就撒嬌了。

　　她還說，40歲的女人撒嬌很奇怪。

　　哪里奇怪！一點也不奇怪，她撒嬌的樣子，明明很可愛。

　　又想起她了。一個人怎么可以招呼都不打一個，就隨便出現。她在他的腦海里，隨意出入，來去自由。真是有恃無恐。被愛的那個總是有恃無恐。

　　楚萌萌提出看電影。她過年前買了一臺投影儀，還一直沒有用過。她說看說明書實在太麻煩，不想動腦筋。

　　大部分的女人對電子產品儀器機械是沒有什么興趣的。而男人剛好相反，能夠將一些零件組裝成一臺機器，或者就通過簡單的幾行說明，就能弄懂這個儀器的原理和操作，是他們覺得很酷的事情。

　　沒有想到的是，楚萌萌說要看《少年的你》。她說電影上映的時候，自己錯過了。看網上好評如潮，口碑爆棚，她早就想看了，今天一定要看。

　　楚萌萌確實想看，尤其是想和羊旭一起看。她大概了解過這部電影的內容。不管校園霸凌謀殺這些，男女主角還是彼此的初戀。

　　他們倆，也是彼此的初戀。沒準，看著電影，會讓他們之間的關系發生一點變化。她有點期待。似乎，對他的愛戀還停留在那里，沒有走遠。

　　羊旭說好。他沒說自己已經看過這部電影了。

　　董理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哭得很厲害。然后，他們擁抱了，是他先抱緊了她，然后，他們親吻了，她的嘴唇就跟他曾經幻想的一樣，像花瓣一樣柔軟美好，他激動得亂了方寸。這些，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又覺得很不真實。

　　像夢一樣。

　　楚萌萌也哭了，邊哭邊罵：那些人怎么這么壞！死得好！

　　他感謝楚萌萌家夠大，沙發夠大夠多。他坐在一個兩人座的沙發里，裝作看得很認真，裝作沒有看到另一條沙發上的楚萌萌的眼淚。

　　女人的眼淚，甭管是為了什么而流，一旦你看得認真了，就會心疼。

　　董理的眼淚，他就很心疼。他第一次看到她偷偷在公司樓梯間哭的時候，他的心就痛了很久。想去安慰她，給她肩膀給她擁抱。現在想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為她動心了。

　　晚餐還是很豐盛的。楚萌萌的大冰箱里雞鴨魚肉，應有盡有。香菇雞湯、粉蒸排骨、辣椒炒肉、白灼菜心，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楚萌萌吃得很開心，說美食果然是治愈一切的良藥。現在感冒完全好了，燒也退了。為了感謝這個雪中送炭的朋友，決定邀請他一起過夜。

　　羊旭嚇了一跳。待看清楚萌萌的表情，才知道她是開玩笑。他洗了碗，說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再過來慰問。

　　楚萌萌的手機這個時候響了一下。楚萌萌看了后，“啊”一聲叫了起來。

　　“不好意思，你不能回去了。”她將手機給羊旭看。

　　小區微信群里物管人員剛剛發的信息：本小區有確診病例，故本小區從今天開始實行隔離管制，所有住戶都不能離開本小區。社區工作人員會上門進行登記，并做好14天隔離期內住戶所需食物的采買工作。感謝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