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個很神奇的能力,身處喧囂之地依舊能排除雜音去聽想聽之人的語言,這個時候那些喧囂仿若不存在被自動忽略。
此時此刻,蘇心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
柏圣不緊不慢端杯,慢嘗淺飲。
“柏圣兄弟是說,這艘飛舟的船長,慕心姑娘,她要殺我?”
“嗯,沒錯,我知道蘇先生不信。不要緊,柏某有自信,慕心一定會動手,您只要等著。如果柏某說錯了,我甘愿以死賠罪。”
蘇心瞇起雙眸擋住眼中銳氣,眼角露出笑意。
“哦,柏圣兄弟真是自信,蘇某可不敢用性命去打一個影子都看不見的賭,有膽識有氣魄。”
“蘇先生抬舉,論膽識氣魄有幾人能與您相比,柏某只是對情報有信心而已。實不相瞞,柏某一直都在暗中盯著慕心。”
“慕心對蘇先生的了解是不是出人意料,她怎么知道蘇香姑娘的事情,蘇先生沒有疑慮嗎。”
“還有,慕心昨天對您愛答不理,怎么今天對您風情萬種地拋媚眼,莫說是因為昨晚的游戲。除非她是浪蕩女子,可是據我了解,慕心一向潔身自好甚至厭惡男人更別提一天的相識讓她做出這等事情。”
柏圣如同引誘獵物的魔鬼迫使蘇心不知不覺按照他的想法走。
“蘇先生,多的我就不說了,您是聰明人也是個以事實說話的人,我們拭目以待。”
他要走。
臨走前,蘇心問出一個問題。
“可有名字。”
柏圣疑惑。
“九風亭的叛徒勢力,可有名字。”
柏圣以外人無法察覺的細微表情露出笑。
一閃即逝。
“嗯,他們自稱,雷云。”
柏圣離去的背影消失于嘈雜洋流中,蘇心默念雷云,眼中偶爾閃過的光比頭頂上負責照明的日光石還要刺目。
“雷云……雷云……。”
蘇心給自己倒了一杯。
一飲而盡。
盥洗室的陶瓷盆里,鮮紅。
那是蘇香吐出的血。
她臉色慘白,靠在盥洗室角落,沒有力氣。
這種時候換了誰都希望有人能在旁邊照顧自己,但是蘇香不希望。
她不希望別人看見自己這個樣子,尤其是蘇心。
呼吸,艱難呼吸。
蘇香用盡了力氣還是快要窒息。
她痛苦地攥緊雙拳,血從七竅再次流下。
盥洗室里濃郁的梅花香氣,血越多香氣越濃。
藥已經吃下了然而生效的時間越來越久,似乎有了抗藥性。
蘇香還不想死,至少現在不能死。
她有一件事情要完成,那是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事情。
劇烈喘息,她長大嘴盡可能呼吸更多的空氣。
血染衣衫,她從血泊中站起來。
“現在還……不能死…還不能……”
一步,一步也走不得,摔倒。
“啊……”
擦破皮膚的疼痛不值一提,因為她現在忍受更大的痛苦。
血液沸騰的痛苦。
她還要起來,掙扎幾次紛紛倒下。
她覺得這一次可能真的挺不過去了。
不能出現放棄的念頭。
她現在真的好想見到蘇心,好想聽見他的聲音,好想再一次感受他的溫度,有太多好想……
意識模糊,視線模糊,嗡鳴聲。
“心……”
她無聲呼喊。
有人來,喊她名字。
……
燈火黯淡,已是黑夜。
蘇香發現自己躺在床榻。
趙應坐在旁邊雙眼發直。
蘇香輕輕咳嗽一聲。
趙應蹭地竄起來。
“蘇姑娘你醒啦,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蘇香面無血色。
沒看見蘇心。
“你,你怎么在這里。”
趙應靦腆低下頭。
“我是來找蘇先生,發現蘇姑娘倒在盥洗室所以……”
蘇香猛地發現,自己換衣服了,只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衫。
她臉頰唰地紅透了。
“你你你你……你這個色狼!”
枕頭砰地砸到趙應臉上,少年哎呦哀嚎。
“蘇姑娘你誤會了!我只是發現你昏倒看見四周有很多血,所以去找蘇先生是他救得你……”
蘇香臉頰更紅仿若大燈籠。
“所以……是是……”
少年點頭。
蘇香靈魂出竅,頭頂飄起淡淡白煙。
少年搖頭晃腦說道“所以蘇先生又去找了慕心船長,她給你換的衣服,蘇先生你說你剛吃了藥可以暫時壓制血毒所以……”
話沒說完,茶杯砸到少年臉上。
少年眼冒金星,鼻血橫流。
蘇香羞恥大喊“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她捂住胸口,心里有些失落。
趙應塞住鼻子很委屈,想反駁看蘇香殺人的眼神,他又憋回去了。
“蘇心在哪?”
蘇香語氣冰涼。
少年眼神躲閃,欲言又止。
心里頭可是慌了。
“我問你!蘇心在哪!”
趙應一個激靈。
“蘇先生說你沒什么事情,只要睡一會……蘇先生在二樓和……和慕船長……”
又一個茶杯砸臉上。
“啊呀!”
少年仰面摔倒,欲哭無淚。
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啊!
看趙應凄凄慘的模樣,蘇香心有不忍。
“喂……痛不痛啊……”
痛!當然痛!
趙應傻笑。
“不疼不疼。”
“你都流鼻血了……真是個笨蛋。”
蘇香用白手絹給他擦鼻血,少女的大白衫蓋過臀部,雙腿如千雕萬刻的玉石,腳指頭都是美美的。
粉嘟嘟的趾甲好像一片片花瓣。
她蹲在趙應身邊,香氣撲鼻。
寬大衣衫鼓起兩個讓男人“驚心動魄”的形狀。
雪上梅花。
她很認真給少年擦鼻血沒意識春光乍泄。
趙應呆愣愣仿佛木頭,鼻血嘩嘩流得更多。
他想到,老天啊,暴風雨都向我來吧!
心里翻江倒海,額頭被人拍了。
蘇香提防色狼的表情。
“你想什么呢!”
趙應羞得臉頰滾燙趕緊扭頭。
“沒沒沒…沒想什么,絕對沒想什么……”
好香啊。
他陶醉其中,情不自禁露出傻笑。
蘇香看他傻乎乎的樣子,火氣沒了三分。
真是個笨蛋,看他呆頭呆腦的樣子好像一只傻大鵝。
少年突然醍醐灌頂。
“哎呦,差點把重要的事情忘了,蘇先生有事情需要我們幫忙。”
蘇香置氣冷哼,傲嬌扭頭去。
“我才不管他呢……”
“蘇姑娘,事情緊急關系蘇先生的性命啊!”
蘇香砰地一腳踹在趙應臉上,剛止住的鼻血又開了閘。
她怒沖沖。
“笨蛋!你不早說!”
趙應頭暈目眩,又是幸福又是苦難。
老天,我好慘啊……但是好快樂啊!
覺得快樂不止趙應一人,蘇心撐住下巴略微歪頭,眼神迷離。
慕心羞澀不語,眼神時不時瞥蘇心。
看他癡醉的表情,慕心更加害羞。
“你都看了一刻鐘了……”
“看一輩子也看不夠。”
她輕咬嘴唇,撩人本是無意奈何看者有心。
蘇心越發沉醉,瞧得慕心意亂神迷心猿意馬。
“蘇先生,時候不早了,該出題了,我們還沒分出勝負呢。”
“不急不急,讓我再想想。”
慕心佯怒嚇唬他。
“蘇先生,你妹妹昏倒滿身鮮血你一點也不在乎還有心思和我在這里眉目傳情,你說,你是不是人渣。”
蘇心認真思考了,然后認真承認。
“是,我太人渣了。”
“那我為什么要和人渣眉來眼去暗送秋波,為什么要被人渣用色瞇瞇的眼神上下刮骨,為什么不打你一巴掌然后離開呢。”
蘇心拿過慕心的酒盅,喝光了她面前的酒。
“因為慕心姑娘想見我。”
一切盡在股掌之間,這是他給慕心的感覺。
無法看透這個男人的自信從何而來,仿佛山崩海嘯世界末日他也有信心阻止。
他的高傲不表露于外而是深藏骨髓。
他說的沒錯,慕心想見他而且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見,所以哪怕被蘇心用色瞇瞇的刮骨刀看了許久,慕心也必須忍受。
而且她無法否認,內心深處還有些許滿足。
能讓蘇心為她癡迷,慕心從心底感到高興。
蘇心將慕心的酒盅又放回她的面前并且為她倒滿。
“慕姑娘,我敬你一杯,敬人海茫茫兩相見的緣分。”
他剛才故意用嘴唇沾上慕心酒盅。
女子兇惡又無奈地瞪他。
光明正大地耍流氓。
“慕心姑娘,我先干為敬了。”
慕心有辦法,只要唇不沾杯便可,然而她有種沖動讓她不要那么做,讓蘇心占她便宜。
她拒絕了。
高舉杯,杯中酒如石間小泉汩汩流下在空中畫出晶瑩剔透,慕心杏唇微張沒有絲毫不雅反而盡顯她的嫵媚妖嬈。
一飲而盡。
她眼角挑釁而多情。
蘇心被她迷倒了。
“蘇先生,你還真是卑鄙小人,色鬼變態,人渣畜生。”
“嗯嗯,罵得好罵得好,小魔女的彪悍果然隨你,不愧是母女。”
提起女兒,慕心臉色有些僵硬。
蘇心仿佛沒看出來她的變化。
“說起來,那個小魔女怎么見不到了,昨晚還來警告我,今天怎么如此安靜這可不是她的性格。我都準備好糖衣炮彈,等著她上門呢。”
蘇心的發問如最高明的劊子手,一刀致命。
“慕姑娘,你的女兒呢。”
慕心低頭,挽發。
“她……她太不老實了……今,今天早上犯錯,我把她關禁閉讓她反省呢。”
蘇心頗有可惜。
“哎呀那太可惜了,我已經想好要比試的內容了,缺少小魔女可是不行的,這場游戲需要她來參與呢。”
慕心猛抬頭眼神慌亂,她又立刻低頭。
“那…蘇先生可不可以用其他人代替。”
“哎呀這個很傷腦筋呢,其他人恐怕不行啊,這件事只有小魔女能做到呢。”
慕心很為難。
“這個……小孩子犯錯若是沒讓她明白是不行的,如果現在放她出來,她以后會更加無法無天,蘇先生您還是換個比試吧。”
“哦,那好吧,先不說比試的內容了,我們先說說輸了如何。”
蘇心向玉人伸手,慕心看著他捏住自己的下巴然后提起自己的臉,四目相對,他湊近一些。
“慕姑娘要是輸了,吻我。”
慕心差點驚叫,她慌亂打開蘇心的手,下意識攥緊衣扣,臉蛋紅暈。
然后,她打響了反攻。
一把抓住蘇心的領口將他半身子拽到自己面前,二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蘇心猝不及防呼吸亂了節奏。
他們都能感受對方紊亂的溫度。
眼神想逃也逃不掉,有無法逃脫的磁力讓他們視線交織,如此近的距離能清晰看見對方眼眸中反射的自己。
慕心鼓起勇氣,她不能認輸。
“蘇先生……你要是輸了呢。”
蘇心不曾想她的攻勢如此猛烈。
“我要是輸了……”
他又向前湊了厘許,鼻尖若即若離,紅唇唯有寸許。
“我要是輸了……任君處置,要殺要剮隨你心。”
慕心全身發燙,羞恥如洪水決堤徹底擊垮了她的偽裝。
啪地一巴掌。
……
蘇心臉頰紅腫眼神愁苦。
慕心側過身子不敢正眼看他。
“蘇先生,對不起……”
“無事無事,本來是我耍流氓在先,該打該打。”
“慕姑娘,我想到了一個對你我都公平的比試。”
“嗯,蘇先生盡管說。”
蘇心仿佛沒長記性又把臉湊過去,眼睛笑成一條縫。
“造小人兒……”
啪!!!
蘇心如離弦之箭旋轉著飛了出去。
慕心啐了一口。
“不要臉!”
……
雙腮鼓鼓,不是他嘴巴里含了東西而是被慕心打得。
他委屈巴巴,女子瞧他這個樣子心里翻涌喜悅,忍不住笑出來。
“慕姑娘你還笑!這都是被你打得。”
慕心越發開心。
“活該,誰讓你不說清楚。”
蘇心更委屈了。
“你都不給我機會說……”
“別廢話,你到底有什么鬼主意快說。”
“那我說了你不許再打我了哦。”
慕心蹙眉露出母老虎的架勢。
“打不打看我的心情,我現在心情就不好!”
蘇心伸出拳頭嚴肅說道“那就來比試吧!”
“比什么你還沒說呢。”
蘇心示意她看自己的拳頭。
“比劃拳。”
慕心將信將疑生怕蘇心又戲耍自己。
“你的意思是,剪刀石頭布?”
蘇心沒有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剪刀石頭布,一次分勝負。”
慕心遲疑了,這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結果,事情發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預計。
古怪的男人。
驚奇的男人。
卻是有趣的男人。
“慕姑娘,你怕了?趁早認輸也可以,我會考慮換一個懲罰。”
慕心也伸出拳頭。
“比就比,不就是劃拳嗎,我輸了大不了……大…大不了親你就是了,可你輸了……哼哼,我說什么你都要答應。”
蘇心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那就請慕姑娘手下留情,別讓我做一些難為情的事情。”
“開始嘍。”
剪刀,石頭……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