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哀父母,生我勞瘁。瓶之罄矣,維罍之恥。
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無父何怙,無母何恃。”
一座高大的古老客棧,伴隨著幽幽的歌聲浮現。
客棧前豎著一個木桿,上面掛著一個破舊的木制燈籠。
永不熄滅的燭火在燈籠中搖曳,昏黃的燭光映在小女孩掛滿淚水的臉上。
燈籠中的燭火忽明忽暗,似乎一陣風就可以輕易吹滅。
那燈籠與木桿輕輕的相碰,發出嗒嗒的聲音,在這林間極為刺耳。
一個身著古裝的青年站在掛著燈籠的木桿下,他背后的客棧,傳出凄婉悲傷的歌聲,這歌聲正與風相合,悠悠合鳴。
孤獨無助的小女孩正自傷心,剛才雖被歌聲吸引,暫時止住了哭聲,但如此哀痛的歌聲又重讓她陷入悲傷,她的淚水再次落下來。
青年從木桿下向小女孩走了過來,他穿著一身類似漢式的黑色古服,古裝的袖邊有暗紅色的花紋,胸前繡著一個看上去扭曲的時鐘,他面容俊秀,帶著一個木框眼鏡,深邃的目光從眼鏡中穿過來。
他走到小女孩身邊,溫和的撫摸著她的頭。
小女孩仿佛找到了依靠,頓時撲在青年的身上,大聲的哭了起來。
淡淡的沉香味繚繞在小女孩的鼻尖,慢慢的她的心緒竟逐漸恢復平靜。
這時,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從青年身上起來,因為她,不僅弄濕了青年的衣服,還讓青年的衣服沾上了淚水和泥土。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溫和略帶磁性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充滿善意。
“柒墨!”
柒墨穿著黑色的連衣百褶裙,梳著歡快的雙馬尾,眼睛憂傷,燭光下,臉上的淚珠還在泛著晶瑩的光芒。
“大哥哥,求求你,救救我爸爸媽媽,他們還被壓在車里,就快要死了!”
柒墨又抓住青年的手,本來已經絕望的她,似乎又有了一線希望一般,緊緊的抓著他的手,露出祈求之色。
青年輕輕的搖著頭。
“他們已經死了!”
柒墨臉上瞬間蒼白,身體也有些搖搖欲墜,她哆嗦著。
“不可能,爸爸媽媽怎么會丟下我,我是他們唯一的寶貝女兒,他們怎么會丟下我!”
“生死有命,救下你,已經花光了他們所有的運氣!”青年嘆息著搖著頭,但是看向柒墨那顫抖的肩膀和蒼白的臉,卻充滿不忍。
“我不信,我不信!”
柒墨甩開青年,撲倒在轎車的旁邊,用纖細的小手挖著泥土,想要挖開那已經被泥土掩蓋大半的名貴轎車。
青年看著那倔強的,不認命的小女孩柒墨,眼睛有些恍惚,他扶了一下木框眼睛,眼睛的鏡片在夜里竟泛起耀眼的光芒。
“喵,你還是這么愛多管閑事!”一只白貓優雅的從客棧中走了出來,尾巴在空中擺動,她的聲音平靜且冷漠,音線也沒有絲毫的起伏。
“喵,人世間一天死去的人不知凡幾,誕生的人更不知凡幾,生命的存在和逝去都沒有絲毫意義。”
白貓淡漠的眼神盯著青年的雙眼,即使跟隨了他這么多年,他的性格脾性仍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青年默然。
柒墨不停的挖著,因為泥土中夾著礫石和玻璃碎片,所以,她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被劃破,鮮血流入這泥濘的土地。
在這深夜之中,格外刺眼,但是,她沒有停,一邊咬著牙,一邊不停的挖著。
“綠兮衣兮,綠衣黃里。心之憂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那凄婉哀痛的歌聲依舊回蕩,從客棧里,一圈圈的傳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喵,即便是你,救兩個已死之人,也不得不付出相當的代價!”
白貓語氣淡漠,她跳到青年的肩膀上,長長的白色尾巴擺動著,極為淡漠的看著柒墨,但語氣中有著一絲不易覺察的關心。
“我知道!”
青年回道,他走前幾步,止住柒墨很傻很傻的行為。
“別攔我,爸爸媽媽還沒有死,還等著我去救他們……救他們呢!”柒墨哽咽著,她已經八歲了,對于死亡已經有些模模糊糊的認知,知道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我可以讓他們起死回生!”青年的聲音響起,帶著承諾。
“真的?”柒墨一愣,擦擦淚水,仰著頭,有些不相信。
青年點點頭。
“但是,卻需要你付出等值的代價!”
“等值的代價是什么?”柒墨露出疑惑。
“喵嗚,與生命等值的代價,就是生命!”白貓低下頭,豎瞳冷冷的盯著柒墨,那眼中帶著怒火,殺一個人所背負的不過是愧疚與罪惡,而救一個死人,所背負的是違背生死法則的嚴懲。
“啊?”
柒墨被突然說話的白貓嚇了一跳,不僅后退了幾步,跌坐在地,她僅看了白貓眼睛一眼,就遍體生寒,此刻,她真的有些害怕了。
“小喵!”青年呵斥了一聲。
“你不用怕,她不會害你的!”青年溫和的將小女孩扶了起來,但小女孩眼中的驚恐并沒有散去,她腦海中只有一個詞,妖怪。
白貓從青年肩膀上跳了下來,最后冷冷看了一眼柒墨一眼,便擺著尾巴,邁著優雅的步子,回那神秘的客棧去了。
柒墨縮著脖子有些不敢看眼前的青年,剛才那只白貓是妖怪,那這個大哥哥會不會也是妖怪?
青年仿佛看到了柒墨的心理,溫和一笑,開口道:“我不是妖怪,我是真真切切的人,所以,小柒墨不用害怕!”
“大哥哥是妖怪也沒有關系,只要大哥哥能救我爸爸媽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柒墨縮著脖子,仍舊有些害怕,但是,她想只有妖怪才能讓爸爸媽媽起死回生吧!
“乖!”青年摸著柒墨的頭,臉上掛著永恒不變的溫和笑意,那一副木框眼鏡,在他俊秀的臉上,有一些多余,但卻讓柒墨的心和恐懼的情緒不自覺就平靜了下來。
“睡吧,等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的!”青年淡淡一笑,手輕輕撫摸著柒墨的頭,讓柒墨很舒服。
柒墨打了一個哈欠,竟沉沉的睡去,被青年抱在懷里。
“書靈!”
青年低沉的叫了一聲。
“找本靈做什么?”
空中出現一個半大的女孩,長相酷似一個精靈,長著長長的耳朵,帶著一個魔法帽,背后長著一雙彩色的翅膀,她翹著二郎腿,坐在空中,打著哈欠,神情極其傲慢和不屑。
“把車翻過來,將里面的人弄出來,恢復這一帶被暴雨沖毀的山道和植被,然后將這一帶人的記憶處理一下,讓人遺忘掉這場暴雨!”
青年隨口吩咐道,不聽書靈的抗議,將小女孩抱入了客棧。
“什么嘛,什么苦活累活都交給本偉大的存在,本靈可是偉大的,通曉人世間一切知識的書靈,你如此褻瀆本靈,遲早有一天,會接受世間最嚴厲的懲罰的!”
書靈嘴中雖然抱怨個不聽,但對于青年的吩咐并沒有拒絕,他浮在空中,看著這被掩蓋大半的轎車,又看了看被暴雨沖毀的山道和植被,大呼不公,但此時青年已經回去客棧,自然聽不到他的抗議。
書靈嘆了一口氣,落在地上,雙腳如樹根一般扎入地面,他扎入地下的雙腿,長出一個個藤枝,在地下迅速向四周蔓延開來。
轎車被樹枝從泥土中頂了出來,里面兩具年輕的尸體也被藤枝拉扯著從車內弄了出來,地面上被沖斷的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復著,包括暴雨沖毀的山道。
沒用多久,一切就恢復如初,書靈看著平躺在地上的兩具尸體,摸著下巴感嘆道:
“不同尋常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