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喚了靈鶴去拿銀兩。男孩問道:“聽說姐姐是神仙?可否直接醫治好我父母,讓他們不要再生病?”
“我不是神仙,我能做的只是間接幫助。”
男孩還想說些什么,暮雪接過靈鶴遞過來的錦袋,又說:“生老病死是常態,若是人人都如你想的這般,豈不人人都是神仙了?來,這錦袋給你,這些銀兩應該夠醫好你父母了。若是不夠你再去找莫沉,想來也差不了多少了。”
男孩伸手接過錦袋,心懷感激與內疚的說道:“謝謝姐姐,對不起,剛才是我說錯話了。”
“沒事,你快回去吧。”暮雪微笑的看著他。
暮雪知道他并沒有什么錯,只是不舍得自己的父母將來因生病離自己而去。
就像當初自己的爹娘相繼離自己而去一般,自己也是萬般的不舍萬般的不甘心。若是爹娘能再年輕些,就能再陪自己久些,還能看著他們疼愛的女兒出嫁。
可是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又有誰可以逆轉?也只有神仙,可又有誰能肯定神仙不會病不會死呢?只不過是活得比普通人長久些罷了。
翌日的傍晚,落日余暉,暮雪蹲在池塘邊,靈鶴走過來問道:“小姐這是在做什么?”
“準備撈魚吃。”
“不是說舍不得吃嗎?”靈鶴打趣道。
“再不吃就立冬了,立冬我可就要走了,這忘憂酒館還不知道在不在了呢。”
靈鶴從暮雪手中拿過抄網,說“我來撈吧,待會給你做紅燒鯉魚。”
“那你可得多撈幾條,免得說我虧待了你。”暮雪可還記得上次他說的話呢。
今晚亥時如同前幾日一般寧靜,已經快臨近子時,暮雪以為不會再有人進來,便起身走向二樓,這時門卻輕聲地被推開。
來人正是莫沉。
暮雪見是莫沉,突然不知為何不想見到他,于是加快上樓的腳步。
“暮雪!”莫沉連忙喊住她。
暮雪頓一下腳步說道:“莫公子回吧,現已快臨近子時,酒館已不待客。”
“我有件事想同你說,說完我便回。”
等了一會兒,暮雪才開口道:“你說吧。”
莫沉等著暮雪走回來坐在椅子上,暮雪卻只是扶著樓梯的扶手,側身站著。
“我之前同你說過,想尋一位女子,那女子常常出現在我夢中卻始終看不清模樣,可我能感受到我是愛她的。于是我只能憑那模模糊糊的記憶去尋找。找了很多人,卻始終覺得少了一些什么。”
暮雪不開口,莫沉看不清面紗下她的情緒,又繼續開口說道:“自那晚在望月樓后,我夢中女子的容貌漸漸清晰。最后,是你的樣子。你就是我前世愛著的人,對嗎?”
暮雪的手緊緊地握著扶手,卻始終不言語。他的話,似是剝開了她的心。其實自望月樓那晚后,她也曾想過莫沉是不是就是前世的漓塵。
若說背影像是巧合,只買一盞天燈是巧合,只寫安好兩個字是巧合。那那晚下樓時不慎險先摔倒,他扶住自己的手后下意識的揉搓她的手背又算什么?!都是巧合嗎?!這世上能有兩個不同的人有那么多的相同之處嗎?!
可她不敢去問清楚,她不愿意去面對,她怕又一次被拋棄。她寧愿就當做尋不到他了。
莫沉見暮雪始終沈默著,又問了一遍:“暮雪,是你嗎?”其實他心中已有了七八分答案,可還是想聽她親口答應。
暮雪低沉著聲音說道:“不是。”
“別否認,是你對吧。”這一句,不是問她,而是肯定。
“我說不是便不是!”暮雪說完不再停留,抬腳上樓。
莫沉連忙快步跑去抓住暮雪的手。
暮雪一邊掙脫著,一邊對他吼道:“說了不是就不是!你給我走!走啊!”
隨著暮雪一甩袖,廳里的蠟燭全數熄滅,唯有桌子上的一盞蠟燭發出黯淡的微光。酒柜里客人們留下的酒也悉數落下,砸落在地上混作一團。
暮雪看到那些客人的酒忽地聚作一團凝成一個小光圈,扎進了莫沉的腦袋。
莫沉只覺得有些頭疼,輕輕地敲了敲腦袋。卻突然發覺腦袋里憑空多出了其他的記憶,那似乎是前世的自己的記憶。
莫沉閉上眼,再睜眼時樣子已發生了變化。暮雪眼睜睜地看著莫沉變成了漓塵的樣子,望著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貌,眼淚不自覺地從受傷的臉頰邊滑落到地上。
“我記起來了,雪兒。”
那一聲久違的雪兒,使得暮雪淚如泉涌。
“對不起!是我的錯,讓你等了這么久。”莫沉說著,想伸手去碰暮雪,暮雪卻躲開了,哭著不住地搖頭。
“當初離開是迫不得已。當時我被人追殺,但凡與我有點關系的都死在敵人手下。我不想,雪兒。我不想讓你也被他殺害!”
“其實那日我只是到前面躲了起來,看你回去了,便一路遠遠地跟著你。可即便我同你斷了關系,那人也還是準備要殺了你。”
“所以你是被他殺死的?”暮雪記得當時走后,不日便聽說名震京城的漓塵將軍死了。她當時只覺得悲痛欲絕,想同他一起走了算了。
“嚴格來說是被暗算了。戰場上被我戰勝,他不甘心,派了人來追殺我。被我殺了后,又暗算我,一群人圍堵我一人,最后同歸于盡了。”
莫沉說完,試探性地伸手想替暮雪擦掉眼淚,這一次暮雪沒有躲。莫沉的指腹輕輕地撫過暮雪臉上的傷疤,心有些痛。
“對不起雪兒。”
莫沉將她摟緊,又說:“上一世是我負了你,這一世我會伴你一生。雪兒,原諒我好嗎?”
暮雪在他懷里不說話,卻只是哭。
莫沉也不再問她,只是越發地將她摟緊,想融進心里,永遠都不要分開。
一直站在二樓的靈鶴靜靜地看著相擁的兩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上心頭,只覺得心被人緊攥著似的,呼不上氣。
她等來了要等的人,自己應該要為她高興不是嗎,為什么?會覺得難受?